第9章 一顾

“何先生，咱们今天才见过。”

消瘦干练的男子快步走进大厅，跟着服务人员走到一个绿植环绕的双人桌，僻静优雅，却又不会如包间一般气闷。

圆山大饭店依山傍水，饭店北侧是宝北五指山，南靠基隆河。

是宝岛真正的顶级大酒店。

旁边不远就是宝岛国姓殿。

祭祀的是国姓爷，延平郡王，爱国英雄。

郑成功。

回家安顿好妹妹，何栖远冲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便到了圆山大饭店。

等待的功夫，琢磨着国姓殿，自己想做的事不就与这位英雄一般？

谁说商战不是战争？

何栖远起身与来人握手，谦让一番便就坐定。

男子正是白天被孙元成叫去观看mvp结算画面的梁孟松。

这位是真正的天才。

在何栖远前世的认知里，除了那个引导自己上路的老太太，在技术领域最尊敬的人就是他。

当年宝极电发展史上最关键的130纳米铜制程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

不夸张地说，是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宝极电在整个芯片行业的座次。

现在的梁孟松五十出头，看着还很年轻，虽然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气息，却难掩身体里藏着如熔浆般流淌的热血和力量。

“何先生今日让人刮目相看啊。”

梁孟松知道何家华星联的继承人这么急着找自己，无非挖角自己或者套取宝极电信息。

最近韩国三星的人正在跟自己接触，自己一直在婉拒，如果可能，自己不想离开故土。

芯片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专业的人，还有海量的钱。

“梁处长，我只是出于尊敬，邀请您一起吃个便饭。”

梁孟松抬手指指圆山大饭店的环境和餐盘里少得可怜的菜肴，轻笑道：“便饭？”

“吃饭才好说说话。”

“只是说说话？”

“只是说说话！”

梁孟松有些不理解何栖远，他如果想要继承何秋然的志向，做大做强华星联，自然要挖角自己。

不妄自菲薄的说，自己在跟孙元成的宫斗中失败的主要原因，不是自己太弱，反倒是因为自己太强。

那位半退休还保持着宝极电绝对掌控力老人在这个庞大芯片帝国里也许最担心的就是自己。

三星给的条件很好，薪资待遇不用说，比之现在高出许多。

绝对独立的研发环境，全团队都可以一起跟去，并且都会妥善安置。

自己之所以还在犹豫，只是对那个国家和那里的公司有些反感。

虽然他们很有诚意，但他们没有诚信。

而且自己还背着宝极电的竞业协议，虽然从06年开始自己已经不再接触核心领域，但也要到09年

这也是自己给三星那边的答复，要到09年自己才会考虑离职。

自己不想像中芯的张汝京一样，被被宝极电利用竞业协议各种胁迫，绑着手脚做事。

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

要展开手脚，就要没有镣铐！

何栖远像他说的一样，丝毫不提挖角的事，甚至都不提宝极电、三星、华星联。

只是偶尔说几句英特尔、高通、amd、ati这些美国公司。

梁孟松虽然好奇，也不以为意，知道这位小何总这些年都在美国闯荡。

今天自己答应要来，其一是船舶大王长荣张家出面，不是张国伟，是张荣发亲自打了电话。

其二，是自己虽然知道华星联已经出局，但还是好奇这位小何总如果挖角自己，能出什么招式。

其三，就是今天早上在阳明山，何栖远在孙元成耳边说的那些芯片方案！

虽然他说得不够细，但显然触碰到了一些核心的点。

只要深入研发一番，成果就在眼前。

这个方案制程要比现在唯一公开的英特尔45纳米芯片制程方案优秀许多，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和眼光，性能至少要提高10%，成本至少降低20%。

制程不变！性能提高！成本降低！

在同一量级的制程下，这种进步，无疑说明何栖远拿出的方案是业内最顶级的。

对他这种顶级资深研发芯片研发工程师来说，这无疑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孙元成会去好奇是哪家公司的设计，多大的订单，宝极电能不能吃下这口肉。

而自己不同，自己好奇的是这个方案的出处，好奇其中的奇思妙想，好奇设计方案的精妙细节。

他也听说宝极电已经攻克了45纳米制程的物理极限问题，找到了新的栅极材料，可以有效解决漏电问题。

但是自己不知道啊，虽然他是被动脱离研发核心，但三星与他接触之后，他也是主动不再去接触这些信息细节。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二人边吃边聊，之前的客套只能说是陌生人间的试探。

梁孟松见他丝毫不提其他，只是聊技术，虽然好奇这位宝岛出名的纨绔为何如此深入了解芯片技术。

一位顶级工程师一心用超前的芯片设计方案勾着另一个顶级工程师。

便如珍馐当前，无往不利。

场面热火朝天，二人丝毫不顾及圆山大饭店里的餐桌礼仪，手上的筷子随着手臂挥舞。

不时碗筷餐具还会被摆成各种形状，模拟电路设计的巧妙之处。

旁人看到，不知道二人是第一次见面的，只当两人已是多年老友，重逢后有说不完的话。

·····

“你说他手里有20亿美元的订单？”

说话的人叼着烟斗，一口一口吞吐着烟雾。

“是的，董事长。”

孙元成快六十的人，在这个昏暗硕大的办公室里，也只能站着汇报工作。

整个宝岛只有一个人，张仲谋，宝极电绝对的掌控人，真正的芯片帝国皇帝。

只有他有资格让孙元成这样小心翼翼，虽然最近有些成果，但是并非孙元成团队突破的。

宝极电内部已经有传言，这位太上皇准备重新再临他的帝国宝座。

光线打在巨大办公桌上，略带一点老年斑的手随意拨弄着几张照片。

“梁孟松除了见三星的人，还见了何家的小子？”老人的话伴随着烟雾，浑浊却又显得清晰。

“华星联肯定出局了，我现在担心的是何家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订单通过梁孟松联系三星合作，这样我们就···”

“订单算什么？45纳米制程下，三星研发进度已经落后了，这种订单如果存在只有我们能吃下去！”

“万一···”

“什么万一？”

“万一何家、梁孟松、三星，三家合作，三星有钱有人，何家有订单，梁孟松再拿到咱们的栅极漏电解决方案···”

张仲谋拿下烟斗，掉转过来，在几张照片上嗑动烟灰。

“帮我约何家小子见面。”

还在燃烧的烟灰余烬，将照片上何栖远的头脸渐渐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