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三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鹅毛大雪扑簌簌落在丞相府的后花园里。十六岁的庄熙珺裹着狐裘站在假山前，指尖轻轻拂过石壁上的青苔。三天前，她父亲在书房遇刺，刺客留下的雪松香气此刻还萦绕在她鼻尖。
“小姐，密道清理干净了。“侍女春桃提着灯笼小跑过来，灯笼上画着的金蝉在风雪中摇晃。这是庄家代代相传的暗号——百年前有位工部尚书为私会妃子，偷偷挖了这条连通丞相府和皇宫的地道。
庄熙珺摘下鬓边的珍珠发簪，插进假山缝隙。轰隆一声，布满蛛网的密道口显露出来。她接过灯笼嘱咐道：“你在这里守着，若铜铃响三声就封死入口。“
越往深处走，寒气越重。庄熙珺摸到石壁上的凹槽，转动机关点亮墙里的长明灯。忽然一阵冷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隐约还有铁器碰撞的声响。
“难道是刺客躲在这里？“她屏住呼吸，从腰间锦囊摸出三根银针。父亲教过她，遇到危险时射对方的天池穴最管用。
拐过第三个弯道时，灯笼照见地上蜿蜒的血迹。庄熙珺顺着血迹望去，只见墙角蜷缩着个黑衣少年，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他手里攥着块碎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什么人！“少年突然抬头，碎玉尖抵住她喉咙。这下庄熙珺看清了他的脸——苍白的皮肤上溅着血点，眉骨有道狰狞的旧疤，正是宫里最不受宠的七皇子萧景恪。
她想起上个月进宫时听宫女嚼舌根：“那位就是个瘟神，淑妃娘娘就是被他克死的......“
“七殿下好大的威风。“庄熙珺故意抬高灯笼，照见他颤抖的手指，“您这血再流半炷香，怕是连玉佩都握不住了。“
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在石壁上乱晃。萧景恪瞳孔猛地收缩，伤口又涌出一股鲜血。庄熙珺注意到他腰间渗血的布条，看纹路像是被皇家暗卫的弯刀所伤。
“追兵往这边来了。“她蹲下身，从袖中掏出止血药粉，“往西走三十步有口枯井，第三块砖能打开暗门......“
话没说完，冰凉的碎玉突然抵上她心口。萧景恪咳着血沫冷笑：“庄小姐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被自己亲爹的护卫追杀？“
庄熙珺嗅到他衣襟上的雪松香，心头一跳。这和父亲遇刺那晚刺客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但她面上不显，反而抓住对方手腕一拧。萧景恪吃痛松手，碎玉当啷落地。
“要合作就痛快些。“她扯下披风裹住少年，“您再磨蹭，咱们都要成箭靶子。“
刚把人扶起来，一支羽箭擦着庄熙珺耳畔钉入石壁。禁军统领的吼声在密道里回荡：“刺客往冷宫跑了！“
萧景恪突然抓住她腕上的珍珠手链：“庄小姐可知，南诏国的紫述香遇血会变成紫色？“他蘸着伤口鲜血抹在她袖口，雪白绸缎果然泛起诡异紫光。
庄熙珺想起父亲书房的密信。南诏使节上月刚进京，难道刺客是他们派来的？
“若我今夜死在这里......“萧景恪贴着她耳边低语，“明日御史台就会收到丞相私通南诏的证物。“
庄熙珺气得笑出声。这个传闻中懦弱无能的皇子，居然敢威胁当朝丞相之女。她突然伸手按在他伤口上，少年闷哼一声差点跪倒。
“殿下可知我去年如何收拾户部贪污的刘侍郎？“她拽着人往枯井方向拖，“把他受贿的账本塞进他小妾的胭脂盒里。“
暗门机关启动的瞬间，追兵的箭雨叮叮当当射在石壁上。庄熙珺正要松口气，突然感觉发间一轻——萧景恪竟扯断了她戴的珍珠璎珞！
“这颗珠子就当信物。“少年苍白的脸在幽光中像索命鬼，“若我活着出去......“
话音未落，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铜铃急响。庄熙珺脸色骤变，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她顾不得珍珠，拖着萧景恪钻进暗室。石桌下压着的羊皮地图沾了血，竟显出奇怪的纹路。
“北境布防图？“庄熙珺倒吸冷气。去年皇上刚把这图交给太子保管，怎么会......
萧景恪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居然是黑色的！庄熙珺扒开他衣襟，只见伤口周围布满蛛网状青痕：“他们给你下了牵机毒？“
这种宫廷秘毒发作时浑身剧痛，中毒者往往会自尽求解脱。萧景恪却扯出个扭曲的笑：“父皇说......说我这样的孽种......只配......配这种死法......“
庄熙珺望着少年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想起自己早夭的弟弟。那年她十岁，弟弟也是这般浑身发冷地躺在她怀里。
“您可别死在这儿。“她咬牙扯开随身香囊，将解毒丸塞进他嘴里，“要死也得等把我的珍珠还了再死！“
暗室外突然响起机括转动声。庄熙珺摸到墙上的暗格，里面竟藏着把通体漆黑的短刀。刀柄上刻着“碎玉“二字，正是方才那块碎玉的形状。
“拿着防身。“她把刀塞给萧景恪，自己握紧银针。这时暗门突然被撞开，三个蒙面人举刀扑来！
庄熙珺扬手射出银针，当先的刺客惨叫倒地。萧景恪突然暴起，碎玉刀精准划过第二人的咽喉。第三人见势不妙要逃，却被庄熙珺用金簪刺穿脚踝。
“说！谁派你们来的？“她踩住刺客手腕。对方却突然口吐黑血，转眼没了气息。
萧景恪倚着石壁喘息：“他们舌下......藏了毒囊......“
话没说完，少年突然栽倒在地。庄熙珺扶起他时，摸到他怀里滚烫的玉佩——那半块碎玉正在发烫，表面浮现出血色的凤凰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