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林祁倒水的动作优雅得像个专业调酒师，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清脆得像某种倒计时。
“你看起来很紧张。“他递过水杯，指尖有意无意擦过我的。
“专业态度而已。“我接过杯子猛灌一口，冰水滑过喉咙的刺激让我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倾身靠近，近到我能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缩小的倒影：“你知道吗？“他的气息带着薄荷的清凉，“你有个很特别的小动作。“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思考时会无意识咬下唇内侧。“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就像现在这样。“
我立刻松开被咬住的内唇，口腔里泛起一丝血腥味。这个习惯连我自己都没注意过，他却...
“观察力是CEO的基本素养。“他像是看穿我的想法，轻笑着坐回对面，“尤其是对...“话没说完，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母亲“二字。
林祁皱眉挂断，但不到三秒又响起来。“抱歉，必须接。“他转身时我听见他说：“妈，我说过这事不急...什么？他们今天就去签约了？“
签约？我僵在原地，想起昨天姜丽电话里提到的“重要文件“。林祁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姜家那块地的手续不可能这么快...除非他们伪造了授权书。“
我的血液瞬间结冰。父母留下的地块，他们终于要动手了。
林祁回来时，我正机械地擦拭着并不脏的眼镜片。他伸手按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我：“出什么事了？“
“我突然想起有急事。“我挣脱他的手，笔记本电脑合上的声音像一记耳光。
电梯下降的28秒里，密闭空间充斥着雪松香氛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我盯着楼层数字一个个跳动，他却突然开口：“你认识姜丽吗？“
这个名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神经：“她是我表姐。“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难怪她坚持要参与这个项目。“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我冲了出去，却在大厅撞见抱着文件盒的陈默——我的大学同学，现在专打财产纠纷案的律师。
“君山？“陈默惊讶地扶住我，“我正要找你，你叔叔...“
林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是？“
陈默警惕地看着他：“你是？“
“星辰科技，林祁。“他伸出手，语气突然变得公事公办。
我打断他们：“陈默，是不是我叔叔有什么动作？“
陈默压低声音：“他申请了紧急听证会，明天就要冻结你名下所有资产，理由是精神状况不稳定。“
我腿一软，林祁的手立刻稳稳扶住我的后腰。那个瞬间，他的拇指正好按在我腰窝处——和直播里描述过的敏感带一模一样。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接触点炸开，我几乎要跳起来。
“需要什么文件？“林祁突然问陈默，语气专业得像个资深律师。
“医疗记录、财产来源证明，最重要的是能证明她心智健全的第三方证词。“
林祁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长期稳定的工作记录应该很有说服力。“他转向我，“你公司有完整的考勤和项目记录吧？“
我点点头，心跳如雷。他当然不知道，我每晚准时下班只为收听他的直播，那些加班记录全是伪造的。
林祁的车是低调的深蓝色宝马，内饰散发着真皮特有的醇香。我系安全带时发现座椅调节按钮旁贴着一张小贴纸——卡通月亮图案，和“午夜私语“的logo一模一样。
车子驶入车流，电台突然自动播放起《Clair de Lune》——那首他每次下播前会放的曲子。林祁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打着拍子，阳光透过天窗在他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你叔叔的事，“他突然开口，“如果需要法律帮助，我可以介绍几个好律师。“
“谢谢，陈默已经很专业了。“我望向窗外，街景飞速后退。
“你和他...?“
“大学同学，仅此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解释这个。
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那就好。“
车子拐进一条小路，我突然发现这不是去我公司的方向：“我们这是去哪？“
“绕个路。“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后面那辆黑色奔驰从公司出来就一直跟着我们。“
我透过后视镜看去，果然有辆熟悉的车——是姜丽的。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以为找靠山就有用？看看邮箱吧，亲爱的表妹。」
我颤抖着点开邮箱，最新邮件里是一段视频：我蜷缩在床上戴着耳机听直播的画面，镜头还特意对准了屏幕上“梅川内酷“的ID。拍摄日期是上周三，我在老宅留宿那晚。
“怎么了？“林祁侧头看我，我立刻锁上屏幕。
“没什么，垃圾邮件。“我强作镇定，手心已经渗出冷汗。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加速拐进一条小巷，几个急转弯后，那辆跟踪的车终于消失了。
“安全了。“他松了口气，将车停在一家咖啡店前，“先在这里整理资料吧，比去你公司安全。“
咖啡店的玻璃窗上凝结着水珠，映出我们模糊的倒影。林祁点单时要了双份意式浓缩，加一片柠檬——和他直播时提过的熬夜配方一模一样。
“关于你叔叔，“他将笔记本推过来，“我查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屏幕上是一份土地预征收文件，我父母的地块赫然在列。“这是...?“
“地铁18号线规划，下个月公布。“他的眼睛在屏幕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这意味着你叔叔急着出手的原因不是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我盯着文件上的红线图，突然明白了一切：“他要在规划公布前低价收购我的份额，然后...“
“转手赚十倍差价。“林祁接过话头，“典型的姜氏手法。“
我猛地抬头：“你认识我叔叔？“
“商圈就这么大。“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但我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尾戒——直播时他紧张时就会这样。
窗外的雨突然下了起来，水滴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蛇。林祁的手机又亮了，这次他直接关机，推到桌子另一端：“现在，说说你打算怎么应对明天的听证会。“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取出偷拍的文件照片：“这是他们拟的合同，用我的婚姻换地块溢价30%的交易。“
他扫了一眼文件，冷笑一声：“典型的商业联姻。“手指在“联姻“条款上重重一点，“但你叔叔忘了一件事。“
“什么？“
“你。“他突然直视我的眼睛，“你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雨声渐大，敲打着屋顶的铁皮棚。林祁的轮廓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与直播里温柔的形象判若两人。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同时面对着两个林祁——一个是精明的商人，一个是深夜的倾诉者，而我，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明天九点，我会准时到法院。“他最后说，声音低沉如大提琴，“不是作为星辰科技的CEO，而是作为...一个朋友。“
朋友。这个词像一把钝刀扎进胸口。我想起六年来每晚准时收听的时光，那些只有“梅川内酷“才知道的秘密，以及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两重身份如何在我心里纠缠不清。
雨幕中，他的车尾灯渐渐模糊成两个红点。我站在屋檐下，手中紧握着那份能救我于水火的文件，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就像站在镜子前，却看不清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