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车祸

男人名叫金骞,是牛庆生家超市的供应商。近两年生意不好做,超市欠钱拿货是常事,牛庆生欠下的货款眼看就超过了20万,金骞有时送货来要,牛庆生都说再等等。好不容易等到牛庆生主动联系,竟然是通知他结婚。不仅不能要回货款,还要随礼1000。

金骞心里憋屈,来之前就喝了好几口白酒,来了之后吃着新房里的花生喝着小酒壶里自带的酒,其他人厌恶他衣着邋遢又一身酒气,都不跟他说话,后来看江滢月和徐秀兰的热闹,更把他一个人留在新房里,他只当众人瞧不起他,出来摔瓶子还想骂,被和自己相熟的街坊邻居劝走了。

宾客们都来看金骞的热闹,又没人跟着江滢月他们了。江滢月忽然抓住罗海的手,小声说着什么,罗海凑近了才听明白是让他返回江家,帮江滢月拿个笔记本。

罗海看江滢月眼神涣散,以为她是无意间的呓语,便说道:“回民宿再说。”

江滢月的手牢牢抓住罗海的手臂,眼角忽然落下一滴眼泪,罗海看着一阵揪心,他重新将耳畔轻轻靠近江滢月,听江滢月说清楚笔记本的位置。

罗海返回徐家时,新郎正在厨房找鞋,没人注意进江滢月房间的他,他真的从江滢月书桌的抽屉里,拿到了江滢月说的笔记本过来。

江滢月靠在庄素香的肩膀上,虚弱的说不出话,只把蓝白封皮的笔记本牢牢抱进怀里。

如黄豆粒大小的雨倾盆而下,还夹杂着鸡蛋大小的冰雹,砸在路边的橡树上,叶子都被带落了,罗海和庄素香一人扶着江滢月的一只胳膊快走进了车库。

车子开出小区,车体被冰雹砸的砰砰砰直响,罗海看了一眼手机导航,感觉眼睛更难受了,忍不住多眨了几下,他听坐在后座的江滢月好像低声说着什么,却因为雨势太大什么也没听清。离江滢月最近的庄素香听见了,她代为传达。

“罗海,小月要回沈市,现在立刻马上!”

沈市市区距离唐镇的直线距离大概是400公里,他们早上六点上的沈市的高速,高速公路山路都走过,开了差不多七个小时才到唐镇。天气预报告知这场暴雨将持续下六到八个小时,现在还不是雨势最大的时候,电台里的专家预测这会是近十年最大的一场暴雨,民众应该尽量呆在室内。

“小月,雨太大了,我们今晚就在民宿里住一晚上,明天一大早我就送你到市里。”

庄素香看外面遮天蔽日的,风雨大的似小鬼敲门,也帮罗海劝她,他们来的路上有好长一段蜿蜒山路。万一车子在路上抛锚了,或者发生别的意外,他们都不知道向谁求助。就算一路上顺利,现在都下午三点多了,开回市里都要半夜了,庄素香为罗海的身体担心。

庄素香边说还边伸手轻轻抚摸江滢月的后背,她为江滢月打抱不平,整个脸颊气鼓鼓的还不忘抱怨。

“罗海,你们老家的街坊邻居也太离谱了!去世这种事也能拿来开玩笑,就没有一个人提前告诉小月真相吗?”

罗海没有回答,车子碾到一块碎石上,暴风雨中颠簸的车子就像要翻滚了一样,庄素香没有系安全带,肩膀撞上了车窗,她低下头整理安全带。

“罗海,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妈没死的吗?”

车子里瞬间安静了,只能听到车窗被冰雹击打的声音,啪啪啪啪啪,过了几秒,罗海才咬着牙回答。

“我想你该见你妈一面,她一直有话想对你说。”

“你也太过分了!小月的脸都被划破了!你跟他们一样不讲道理,你也是共犯。”

庄素香虽然刚认识江滢月,却坚定站在她这一边,脸都被气得发白,说话语调都带着哆嗦。

江滢月没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罗海心中有愧,他唯一表达歉意的方式,就是按照江滢月的要求沿原路往回开。庄素香撅起嘴望向窗外,难得地安静了一会儿。

砰。

车子又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庄素香的头撞到了车窗上,她愤怒地冲罗海喊道:“你这汽车开成赛车了!对我有什么意见直接说,少在这里跟我摔摔打打的!”

罗海没有回复她而是仍旧看着路况,疲惫的眼睛里全是血丝,额头浮现出的一滴滴冷汗却顺着两边流下来。

“刹车好像不好使了……”

车子已经开到了山路上,雨刮器刷刷刷不停左右滑动,视野一下清晰一下模糊。无论如何去踩踏板,汽车运行的速度都没有减慢,罗海的眼睛眨的越来越快,他也更快速地用力去踩踏板。

庄素香也看出罗海不是开玩笑,紧张问道:“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刹不住车!啊啊啊啊!”

在车子被甩出弯道,撞到路边的银杏树前,庄素香就开始尖叫。江滢月看到树干的纹理不断地放大,一瞬间车窗破碎,尖锐的玻璃擦过她的脸,身体失重,防爆气垫瞬间充气挤压空间。一声巨响,而后江滢月的耳朵里传来阵阵忙音。

她的身体感觉变得很模糊,时而轻飘时而沉重,一会儿舒服一会儿疼痛。她能闻到一股春日早晨才有的清新泥土气,中间又好像混杂了一股臭鸡蛋味儿。

“真可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其它两个人伤的都很轻,就他伤的重。”

“让他家属赶紧过来,还需要他们选择后续的治疗方案。”

“我们给他家人打电话都要把手机打没电了,他家人就是不接,不会后面找不到人吧。雨水又把公路冲坏了,人就是联系上,48小时之内也过不来。好在他的身体各项数值基本稳定下来了,只能先观察了。刚才一直都在忙,饭都没得吃。肖医生,你一会儿要吃什么?”

江滢月虽然睁不开眼,但能听出她身处医院。医生护士说话的语气和行走的脚步皆轻快,他们来了又去,只剩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他们说天气燥热,她却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冷。他们身上的气味渗透到空气中,江滢月闻着只想干呕,却呕不出来,没有人发现她是有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