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滢月吐出一根带血的钉子。苏迅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用变了调的声音喊道:“不得了了!”
“嘘!”
江滢月做出个噤声的动作,她用筷子轻轻拨开盘子里的饭,看到下面有一张放在小塑料袋里的字条,上面打印着“再惹恼锤老爷!一定杀了你!”。
“他们怎么能这样!杀害张森林的明明是……”
苏迅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忙噤声了,江滢月却说道:“是张婶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张森林的病房里只有张婶夫妇和张森林。张森林刚刚醒来,身体还不能动。张叔虽然能够走动,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张婶的掌控之内,张婶绝不会允许他动张森林的静脉注射。如果不考虑动机,嫌疑人马上就能锁定张婶。
刚才警察来问张婶袭击江滢月的事,只字不提张森林的死,无论张森林因何而死,警方一定掌握了可以确定凶手的线索,才不会在意江滢月的证词。
“我听小红说,张森林对张婶说‘我这副样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早就想死了,让我去死’。张婶一时气不过,拔掉了静脉注射。”
苏迅的脸上凝结了深深的疑惑,像极了一个等待答案的孩子。对于生性单纯的人,大概很难理解这句话给张婶带来的冲击。
张婶靠着坚信张森林能醒过来的希望,和对江滢月的恨意生存。张森林说的话是他的自杀宣言,一切和江滢月无关,这彻底摧毁了她的希望,宁愿亲手毁掉。等到张森林死了,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接受不了现实,只能求助于大师,将大师那一眼就能被人看穿的谎言当成了神谕。
“明明是张婶自己搞出来的这些事,凭什么为难你。这是故意伤人!我要报警!”
苏迅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连带着门口守着的保安都往里看了一眼,他又迅速离开了门口的小窗户,好像怕被她们瞧见。苏迅在病房里快速地走动,拿出手机就想报警,但江滢月一句话就浇灭了她的火。
“肖医生要是知道你负责的病房里出现了这样的事,不会说你吗?”
“他本来就看我不爽了,一定会借题发挥让我走人的!”
苏迅来回走的更厉害了,她还用像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江滢月,江滢月露出理解的笑容,说道:“你暂时不用管我,后面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江滢月这几天接连受伤,又刚打过破伤风,没把嘴里的小伤口放在眼里,颇有点虱子多了不怕痒的意思。她又仔细观察一下餐盘,问道:“盒饭你是从哪里拿的?”
“我是从护士站拿的。护工会根据每个护士报的数来送饭,我负责的几个病房里只有你吃医院晚饭,我看护士站桌面上的一份上贴着你的房间号,就直接拿来了。”
贴在盒饭上的是一张黄颜色的便签纸,上面标注病房号的数字同样是打印上去的。
这两天8楼空着的病房陆续有新人入住,走廊里人员混杂。护士站旁边有一块广告牌的遮挡,又经常有护理车、轮椅、担架这些东西经过。想要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替换一份盒饭不是困难的事。
“你帮我做件事,我保证这件事之后,肖医生会对你另眼相待。”
“什么事?能帮我一定帮。我倒是不稀罕肖医生对我另眼相待,只希望他别再找我的麻烦了,今天一大早他就在全院面前出了糗,正愁找不到人来撒气。”
苏迅说完还耸耸肩膀,绝口不提让肖医生为难的出轨传闻,就是她们这些护士的复仇。江滢月假装不知道,附在苏迅的耳边低声说她的计策,苏迅听完后两眼放光,反过来抱了江滢月一下,谢谢她的帮忙。
“小月,真的谢谢你。没有你的帮忙,我一个人做不到。”
苏迅忽如其来的感谢,让江滢月有点手足无措,她不觉得自己起了多大的作用。可能是因为知道苏迅和自己同为受害者的关系,她对苏迅一直心存爱怜。她也很羡慕苏迅,可以喜怒形于色,她没有勇气像苏迅一样,留在唐镇生活,每天穿着漂亮的裙子,对着别人笑脸相迎。
苏迅离开的脚步非常轻快,江滢月看着另外两个小餐盒里的香菇炖鸡和小青菜,以及被茄汁渗泡了大半的米饭,感觉十分可惜。虽然不浪费是她的原则,但考虑到里面还可能蕴含的危险性,还是算了吧。
她用两个一次性手套充当密封袋,将带血的钉子和字条分别封了起来,又小心地打开床头柜,将两样东西掩藏在衣服中间。
已经确认了罗海暂时没事,大师的身份调查又陷入瓶颈。目前她需要做的最着急的事,还是要想办法跟金骞确认,锤老爷到底是不是牛庆生。
她的病房门口现在有保安守着,她至少要等保安走了才能尝试去接触金骞。医院既然有心限制她的行动,她强行突破只会让医院产生防备。
她索性躺在病床上,安安稳稳地继续看罗敏的交换日记。
有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一个是雏菊花瓣做成的,一个是紫苏叶子做成的。被一直养在花盆里的雏菊,很骄傲也很脆弱,紫苏生在路边的地里,终日风吹日晒雨淋,有点脏脏的。
某天她们手牵着手一起出去玩,遇见了一只老山羊。老山羊看起来很温柔,但他吃花和草。
紫苏和雏菊就跑啊跑,但她们由轻软的花朵和草叶塑成的身体,压根跑不快,雏菊伸出手,冒出无数粉红色的花瓣,花瓣化成一只前腿跪在地上的梅花鹿,两人骑上了梅花鹿,后面的山羊离她们越来越远,她们大声笑话着山羊被风吹起的白色胡子,像是马上要被吹散的蒲公英种子,随着它呼哧呼哧的动作,四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