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云集在男孩们的尸检过程中全程在场，尸检进展很快。
正如她所预料的，他们发现了明显的证据，表明这些残忍的外伤是在心脏停止跳动后才形成的。
工作期间，云集向警官高天禄提起了她经手的第一个案件——欧怜菡的死亡，并告诉他A市总医院的系列神秘死亡事件已增至八例。
“天啊。”高天禄回答，“沈群昨天告诉我只有七例，并且他开始相信你关于连环杀手的猜想，但局里还没正式支持。朱阳腾现在会是什么态度？他会公开表态吗？”
“朱阳腾还不知道今天这个病例。”云集说，“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但我并不乐观。恐怕需要发生更严重的事才能让他清醒，尤其是毒理学检测毫无进展。一提到A市总医院，他就戴着有色眼镜，始终把它看作他实习时的学术圣地。朱阳腾最不想做的就是玷污那家医院的名声。”
“真正玷污名声的是健康患者接连死亡。无论如何，如果他改变主意，请告诉我。正如我对沈群说的，眼下发生这么多事，我官方层面无能为力。我所有精力都花在充书艺案上，如果还抓不到嫌犯，我干脆去当推销员算了。”
“其实我和宿友医生合作排查可能的嫌疑人。昨晚他给我留言说有了进展。”
“出于某些原因，我不喜欢你和他合作。”高天禄说，“但如果你给我几个名字，或许我能私下做点什么。”
“事实上，我们已锁定一个目标。”云集边说边缝合最后一个男孩的尸体，将工具递给马文，“好了，先去看看那位无头先生，再处理游客的案子。”
“游客”是第四个案件，死者是一名大学生，清晨被晨跑者发现于竹山公园，推测死于酒精中毒，血液酒精浓度远超正常范围。
马文去找甘阳华帮忙搬运男孩们的尸体时，云集继续向高天禄解释她的猜想：凶手似乎从A市第三医院转移到了A市总医院，宿友正在核查转院人员名单，并可能已接触其中几人，包括一位名叫广文乐的麻醉师。
“等等。”高天禄抬手打断，“你是说你的朋友打算亲自接近广文乐和其他嫌疑人？”
“是的。”云集回答，对高天禄的激烈反应感到意外。
“这简直是疯了！”高天禄说，“你知道我多反感业余侦探。列出嫌疑人是一回事，直接接触是另一回事！”
“为什么？必须缩小范围才能确定真凶，否则只是空谈。”
“云集！假设背后真有连环杀手，如果他不疯，那一定极度危险！任何接触都可能激怒他！”
马文和甘阳华推着尸检床回到房间。
搬运尸体时，高天禄和云集陷入沉默。两人都意识到高天禄突然爆发的情绪。门关上后，高天禄清了清嗓子。
“抱歉。”他说，“我无意冒犯。但业余侦探让我脊背发凉。我最不想看到你像班和洽可卡因案那样玩命。对付疯子不是外行该做的事。”
“我理解。”
“换个轻松话题吧。”高天禄转移话头，“你和沈群的晚餐怎么样？你们和好了吗？”
云集沉默片刻，只回答“还在观察中”。
高天禄对这个答案不满，但选择不再追问。
马文和甘阳华推来一张尸检床。
马文放下腋下的X光片后，两人熟练地将无头无手的尸体搬到解剖台上。
“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云集检查尸体后说，“异常干净。”
与男孩们血肉模糊的尸体不同，这具尸体没有血迹，甚至颈部和手腕的切口也干净得像解剖学教材的插图。
甘阳华推走尸检床，马文将X光片放在灯箱上。
两颗子弹在灰蒙蒙的影像中格外显眼：一颗变形不规则，另一颗正常。
云集指着胸腔中变形的弹头。
“这颗击中了脊柱。”她指着椎骨上的缺损，“可能卡在肝脏。另一颗在纵隔，我猜它穿透了主动脉弓，这是致命伤。”
“像9毫米口径。”高天禄说。
“马上确认。”云集边说边开始外部检查。
她站到尸体右侧，让马文将尸体翻面以查看弹孔并拍照。尸体翻动时，云集发现死者后腰有一个精致的章鱼纹身。
她踉跄一步，抓住解剖台才没摔倒，死死盯着纹身。
“医生，您还好吗？”马文问。
云集一动不动，仿佛石化。
“云集！怎么了？”高天禄冲过来查看。
云集摇头清醒，后退一步：“我需要休息……这尸检得推迟。”她转身离开。
马文和高天禄目送她出门。
高天禄追出去，却发现走廊空无一人。他沿冷藏室走到供应间，看到云集正脱防护服。
“怎么回事？”高天禄问，“你不做尸检了？”
云集转身，满眼泪水。
“嘿！”高天禄摘下口罩和帽子，抱住她。
云集没有抗拒。
几分钟后，高天禄松开怀抱，擦掉她的眼泪：“想谈谈吗？”
云集点头，哽咽道：“我……我可能认识那个无头尸体……他是宿友，A市总医院的朋友。”
“天啊！”高天禄既同情又愤怒，“现在明白为什么业余查案危险了吧？”
“别教训我！”云集推开他。
“抱歉，但这是灾难。”
“对我更是！他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是我把他逼到这一步的……太可怕了！”她捂脸抽泣。
“不，你只是让他查名单，接触嫌疑人是他的决定。”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云集颓然道。
“你要接手这案子吗？”
“不！绝不！”她厉声道。
“冷静，我站在你这边。”
“抱歉。”
安保主管庄俊远路过冷藏室，通知云集：“媒体听说无头尸案，要求细节。”
“他们怎么知道的？”云集问。
庄俊远摇头：“白子让我去安抚。”
云集看向高天禄，后者举手示意无辜。
“我没透露。”
“真是闹剧！”云集恼怒道。
“我该怎么回应？”庄俊远问。
“告诉他们我会联系院长。”
“他们不会满意。”
“只能这样！”云集大步返回尸检室。
高天禄追上她：“必须做宿友的尸检。”
“用不着你提醒！”云集冷声回应。
电梯里，高天禄看着她。
此刻，云集的悲伤已化为愤怒。
“或许这次能让他们相信我的推测。”
“我不同意。”高天禄说，“宿友的死只能说明A市总医院有杀手针对医护人员，但患者死亡是否与此有关仍需证据。别草率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