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季节早已褪去羞怯,天地之间展现出万物竞发,蓬蓬勃勃的旺盛活力。位于东方市郊外的君名国际酒店中,一场为期7天主题是神经医学的国际会议正在召开。来自全世界神经医学领域的翘楚齐聚一堂,在此领域内互相碰撞,激烈交流,互相启发,取得了许多重要的成果。本次大会的发起者,东方大学的周有光教授十分欣慰地聆听与会者的发言,参阅相关资料,心情激动。周教授心想,人类的文化和科技成果,在漫长的积累和发酵之后才能出现群星闪耀的黄金时代。就如公元前500年,印度的释迦摩尼,希腊的苏格拉底,中国以孔子为代表的百家争鸣,在哲学上群星璀璨,光照万世。亦如20世纪,物理学的群星闪耀,他们合力打造了相对论和量子力学。一举拓宽了牛顿构建的力学广场,让人类驰骋在更广阔的天地。而今,神经科学和脑科学也即将迎来大爆发,人类的病痛即将远离,人类的幸福将得到更大保障。而自己年老,进来深感研究进度难以遂心,想到自己带来的优秀学生苏柒柒,年纪尚小,就站在如此高的角度上来研究神经科学和脑科学,更觉人类前途无量,想到此处,不禁微笑。
苏柒柒此时在酒店的咖啡厅内漫不经心地搅动咖啡,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此时已经感到困乏,喝杯咖啡提提神,打算继续听取报告。咖啡厅内情侣的呢喃含混不清,远望去,梧桐的新叶被春风逐个翻动,时而有鸟儿飞过,像是遍览树叶写就的群书来获取新知,这引发鸟儿得意的啁啾。苏柒柒心情大好,脸上不由挂上了微笑。
这时,一个瘦长英俊的男生坐到了对面,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脸色展现出他已经很累,却难掩他的神采,他的眼睛迥然有神,满含着悲壮和肃穆,与这个闲适的咖啡厅甚不相配。
苏柒柒愕然,很是意外。下意识把杯子往回收了收。她此时万万不可能想到,自己会和这个出现的如此突兀的男生经历什么样的故事。哪怕一件事也不可能猜对。
男生咧开嘴,疲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不请我喝杯咖啡吗?”
苏柒柒的大眼睛左右看了看,确定男生在跟自己说话,怯怯地说:“我们认识吗?”
男生说:“你认不认识我我不知道,我却认识你,而且跟你很熟。”
苏柒柒有些愧疚地说:“真是对不住,我看过的病人太多了,我实在记不清。”
男生哑然失笑,说:“怎么,你把我当成精神病了?”
苏柒柒马上纠正说:“我是神经科医生,不是精神科医生。神经病和精神病不是一回事,神经科医生治的是中枢和周围神经系统的疾病,精神病是各类精神出现的疾病和心理疾病……”
男生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说:“停!停停停!我看也没什么区别——那你看我像神经病还是精神病?”
苏柒柒嘴里咕哝道:“你当然是精神病。”
男生哈哈大笑,说:“我也怀疑最近我精神有问题,应该病得不轻。”
苏柒柒脸色一沉,说:“你这样我报警了。”
男生双手后抱头,轻松地说:“警察是抓坏人的,你怎么就断定我不是好人?”
苏柒柒已站起身来,警惕起来,不再说话,转身欲走。
男生并不阻拦,叫声:“苏柒柒。”
苏柒柒立刻站住脚步,好奇心驱使她听下去。
“苏柒柒,2020年出生,24岁,父母不详,从小被普济福利院收养,目前在东方大学读神经医学,师从周有光教授,在国际著名医学期刊上发表了15篇以上论文,已经是全中国年轻一代的神经科医学的学术领头人,业余擅长豫剧,拿过中国戏剧界里面最重要的那个什么花的奖。我没说错吧?”
苏柒柒知道男生说的是她在2035年获得的中国戏剧梅花奖,但她没有解释,继续看着男生。
男生吐吐舌头,显得尤为滑稽,续道:“这些公开的信息当然都可以查到,不值一杯咖啡,也不值得让你相信我。”
苏柒柒重新坐了下来,她想知道男生究竟是个什么人,有什么意图。而且在公共空间,并无安全之虞。说:“拿铁?”
男生笑道:“黑咖,我最近是太累了,需要提提神。你这是相信我了?”
苏柒柒说:“我只是感觉你接下来要说的,会值一杯咖啡。”
男生有点出乎意料,对苏柒柒的性格由衷赞赏,道:“我只是猜一下,你胸口是不是有颗痣?”
苏柒柒万万想不到男生的忽然如此突兀,如此唐突无礼,她的脸腾地红了,难置可否,却瞪大眼睛勇敢地看着男生。
男生见一猜即中,喃喃说:“看来不是我胡乱猜的。偶然事件的背后有其必然原因,如此看来,这整件事就太可怕了。”
苏柒柒自然听不懂,此刻也终于难奈不住,受到冒犯的羞耻感驱使她勇敢起来,冷冷地问:“你是谁,你是做什么的?”
男生伸出修长的大手,苏柒柒没有理他。男生好像早已料到会被拒绝握手,很自然地缩回手,说:“我叫张揽星,是个警察。”
苏柒柒吃了一惊,一个警察讲出这些自己切身的信息。有种不好的感觉。
苏柒柒道:“你真的是警察?”
张揽星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一汪新月,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不太像警察,倒像是一个温暖的邻家大男孩。他掏出警察证,递到了苏柒柒面前,说:“当然警察证也有可能是假的,你可以去局里问一下,或打电话核实。”
苏柒柒看了一眼人民警察证,正面是对面男生的照片姓名,隶属于东方市公安局。反面写明姓名,张揽星,性别,男,血型A型,出生日期2015.01.25,职务,交通警察支队六大队科员。等等等。
虽然没有真的核实,苏柒柒已经没有任何怀疑张揽星警察身份的理由。
被冒犯的感觉已经消失,就如有病看医生一样。苏柒柒继续问:“你是交通警察,怎么会知道这些?”
张揽星当然明白,苏柒柒说的这些,主要指的是她胸口的痣。张揽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是从一场交通事故中发现的,唉,说来话长,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总而言之,你现在很危险,有人要害你。”
苏柒柒重复道:“有人要害我。”
张揽星再一次重复道:“有人要害你。”
“是谁要害我?”
“我不知道。”
“哦,那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
“因为已经有四个跟你一样的人都死了。”
“他们被谁害死了?”
“我不知道。”
“哦,那他们怎么被害死了?”
“有的是天然气泄露被毒死了,有的是淋浴漏电被电死了,有的是交通事故被撞个稀巴烂,有的是莫名其妙在火灾中被烧成了一块焦炭。”
“我跟他们有什么一样,为什么我马上也要死这么惨?”
“首先你们都是女性。”
“其次?”
“其次,你们胸口都有一颗痣。”
“就凭这?有痣的女性都有危险?”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非常重要。”
“什么原因?你们都是孤儿。”
“所以具备着三种条件的人都要被害死了?”
张揽星见苏柒柒仍然未加重视,认真的要把每个字咬碎:“在东方市为数不多的意外事件中,竟然有四个人具备同样的三项条件,巧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绝非意外,一定有组织有预谋。而你,也具备这三项条件,你是东方大学的研究生,当真连这样的基本判断也没有嘛??”
苏柒柒反问道:“胸口有痣这件事,你们警察是可以解剖尸体的,却怎么知道我胸口也有痣?”
张揽星道:“当然是老夫掐指一算。”
苏柒柒听完这些鬼话,终于开口骂出来了:“你这个神经病。”说完背起包,就要离去。
张揽星看着苏柒柒,忽然笑起来,说,“我就说没区别”。
苏柒柒立刻明白了张揽星的意思,刚才自己说张揽星是精神病,此时又说他是神经病。可不就是没区别,她也笑了起来。
张揽星此刻已疲累至极,稍一放松,困意就如山一般压过来了。于是他说:“我实在太累了,如果你答应陪我睡一觉,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苏柒柒正欲发作,看到张揽星几乎失神的眼睛,问道:“是不是你怕在你睡觉的时候,就有人把我害了?”
张揽星默默点头。
于是,两个刚认识不到10分钟的19岁年轻人,双双拿出了身份证,在一家酒店开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