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镜中非我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过敏感，或许是因为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专门针对柔软部位的穿刺，那种尖锐的、仿佛要撕裂神经的疼痛，让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银针穿透皮肉，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

温热的血液，也随之缓缓渗出。

当两只耳朵都穿好孔，匠人为她仔细地清理了伤口，并戴上了一对用消毒药草浸泡过的细小银针用以定型时，倪露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耳垂处火辣辣的疼痛依旧清晰，甚至还带着几分肿胀感。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指尖便沾染上了那抹嫣红。

看着指尖那点血迹，倪露的眼神再次变得有些迷离。

这血……是属于“倪露”的。

这痛……也是属于“倪露”的。

她，正在一点一点地，被迫接受这个全新的身份，被迫体验着那些曾经被她嗤之鼻、甚至从未放在心上的、“属于女性”的经历。

“怎么了，露露？看着血迹发愣，不会是……有些晕血吧？”袁菲注意到倪露那有些失神的模样，凑过来关切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倪露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女孩子要是晕血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毕竟啊，以后每个月的那几天，可是免不了要见血的。这要是晕过去了，可怎么办才好？”

袁菲口中的“那几天”，自然指的是女性的月事。

倪露闻言，心中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月事……

这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词汇，如同一个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不过，说陌生，有些夸张了。她当然知道月事是什么。

曾经身为戴华斌时，他虽然对女性的生理不甚了解，但也从那些侍女和府里的嬷嬷口中，零星地听说过一些。

戴华斌知道，那是女性每个月都会经历的、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伴随着流血和……诸多不便。

只是，那时的他，从未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女性“麻烦”和“脆弱”的又一个证明罢了。

可现在……她自己，也变成了“会来月事”的女性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和……强烈的排斥。

她无法想象，自己以后每个月都要经历那种“麻烦”的状况。

不！她不要！

可是……她能反抗吗？她能改变这具身体的生理规律吗？

答案，是否定的。

无论她内心如何抗拒，都无法改变她已经成为一个女孩的事实，也无法阻止那些属于女性的生理现象，在她身上一一发生。

“我……我……”倪露从那短暂的呆滞和恐慌中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口。

她总不能告诉袁菲，自己曾经是个男的，现在对这些女性的生理现象感到无比的陌生和恐惧吧？

那只会被当成疯子。

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含糊地应道：“嗯……晕血，是……是有一点……”

这话说得言不由衷，连她自己都觉得虚假。

她根本不晕血，曾经在星斗大森林里，在与魂兽的搏杀中，她见过比这惨烈百倍的流血场面，也曾亲手将魂兽斩于马下，鲜血染红她的劲装，她何曾有过半分畏惧？

只是此刻，看着自己指尖那点嫣红，感受着耳垂传来的刺痛，再联想到袁菲口中那“每个月都要见血”的未来……她心中那份源于性别错位的茫然和抗拒，让她一时间竟真的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耳饰匠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倪露的异样，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匠人，见过的女孩子打耳洞时的各种反应多了去了，倪露这点“晕血”的表现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他用一种特制的、蕴含着微弱魂力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倪露刚刚穿好的耳洞周围，那药膏带着一丝清凉的草药香气，很快便止住了血，也缓解了不少疼痛。

“好了，姑娘，耳洞已经打好了，也用魂力帮你初步愈合定型了。这对银针你先戴着，三天之后就可以换上正式的耳环了。这几天注意不要沾水，也别用手去摸，免得发炎。”老匠人一边收拾着工具，一边用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叮嘱道。

袁菲在一旁笑着应下，然后便拉着倪露，开始挑选起耳环来。

这家老店的耳环款式并不算新潮，大多是些传统的金银玉石材质，造型也偏向古朴典雅。但胜在用料扎实，做工精细，而且匠人还会根据客人的要求，进行一些简单的定制。

袁菲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她熟练地在琳琅满目的耳饰中挑选着，时不时地拿起一两对，在倪露耳边比划着，询问她的意见。

“露露，你看这对珍珠耳坠怎么样？小巧玲珑，配你这身衣服应该不错。”

“还有这对红玛瑙的耳钉，颜色鲜亮，戴上肯定很衬你的肤色。”

“呀！这对蝴蝶造型的银耳环好可爱！露露你喜欢吗？”

倪露对这些亮晶晶的小东西实在没什么研究，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在她看来，这些东西戴在耳朵上，除了增加点重量，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她只是随着袁菲的指点，偶尔点点头，或者轻轻摇摇头，完全是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最终，袁菲为她挑选了一对造型简洁的青绿石银耳环。

那青绿石的颜色清雅脱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镶嵌在小巧的银托之上，显得格外别致。

袁菲说，这种青绿石虽然不如翡翠名贵，但胜在颜色独特，而且与倪露那双棕色的眼眸相得益彰，能衬得她更加清丽动人。

袁菲亲自将那对青绿石耳环为倪露戴上，然后拉着她走到一面半旧的穿衣镜前，让她自己看看效果。

镜中的少女，脸颊依旧带着几分苍白，耳垂上那两点清雅的青绿色，却如同点睛之笔，为她平添了几分灵动与秀气。

那双原本因为迷茫和不安而显得有些黯淡的棕色眼眸，似乎也被这抹青绿映衬得明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