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一 泾阳雪

天空的雪还是没有停,飘飘洒洒,片片是鹅毛,可是苍穹之下并不是万里莹白,而是血红一片,杀喊声,哀嚎声,刀剑相击,金谷相和,伴随着啸啸风雪绵延不绝,这已是第三日了,战斗已经持续了十多日了,可是这一次北狄的进攻却异常凶猛,连续强攻三日了任然没有撤退的趋势。而朝廷的援兵依然没有到。如此下去泾阳城必将陷落。

暮云辙望着不远处的北狄牙帐,高举长刀,身后的三千轻骑脱下隐藏踪迹的白袍,露出了紫薇标记的血红铠甲。翻身上马,肃然不动,衔枚勒马只待冲锋之号!长刀一指,暮云辙便带着他的三千轻骑像一柄利刃一样插入敌军阵中,宛如满弓之箭,脱弦而出!顿时杀声大起天地为之震颤!

泾阳城上。顾雨轩负手而立,望着远方战场上那刺眼的红色,感叹道“不愧是虎贲军魂,七殿下你没让我失望,真的找到了敌军主营所在,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重创弥术儿,此战可毕!”本是体弱不堪风寒的南方士子,也被这激荡的战场感染了,原本白皙的脸上潮红泛起。古诗云“大风起兮云飞扬,得猛士兮震四方”如果我大虞朝人人都是七殿下这等猛虎之士,我大虞国也不至于此,外族侵扰,诸侯不服了!

大虞七皇子殿下暮云辙,虎贲军大元帅,虽年方弱冠,却已经领兵五载,期间北击戎狄,南制蛮夷,西定百越,立下赫赫战功,近百年来大虞国不断衰微,但是国土却不减一分,完完全全是这位虎贲军魂的功劳呀!虽然暮云辙是堂堂皇子,但是一非长皇子,二非嫡出,母亲早亡,在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昭仪。不仅无缘大宝之位,幼时在宫中便是处处受人排挤,以为老太后的恩宠才活到了今天,不过也正是这样才养成了他坚韧的性格,他青阳军魂完完全全是他自己争取来的,并不是他那薄情的皇帝父亲赐予的。

虽然他无缘大宝,但是他也没有那个想法,至少表面上没有。我想的就是带好手下的虎贲军,守好这万里的大虞疆土就好了!至于谁在天启当皇帝,这与他无关。

天下第一谋士顾雨轩,前翰林大学士顾言之子,景德年间状元。其父顾言曾是太子老师,但是因为多次进言未被采纳,看不惯朝堂之上的蝇营狗苟,暮气沉沉,于是怒而摔冠,隐居于南淮。顾雨轩年轻气盛,风华正茂,自是惊才艳艳。怎么可能忍受一世平凡呢,他和暮云辙在科场相识,座谈于天策堂,一见如故。常常一谈便是一夜。旁人也不知他二人谈的是什么,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在顾雨轩折桂蟾宫之后。竟然拒绝了圣上的所有赏赐,只有一个请求,他说“望陛下允许臣下跟随七皇子殿下,四方戍边,保大虞寸土不失!”帝欣然允诺。赐予天下第一谋士称号,任虎贲军参军。从此跟随七殿下四方征战如今也是五载有余。

有道是风流才子,凤麟俊才。且看这二人如何风采,

顾雨轩,一袭白衣,头缚方巾,白面青唇,那一双眉眼倒是生的秀丽,柳叶入鬓,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战场,没有半点杀伐之意,那眼中却好似一江春水,与这漠北的刺骨风霜格格不入,显得十分妖冶。

暮云辙,身着艳红黄金甲,红袍上是是皇家特有的紫薇之徽,手提五尺长的晋北长刀。此刀名曰“流霞”乃是当年千里驰援戚水关后,晋北名家郭雪所赠,晋北名刀自古有名,这把名家之作更是吹发立断,削铁如泥,乃是殿下的爱刀。身下坐骑名唤奔雷,宝马名驹有龙虎之象。不仅声如奔雷,更是速如闪电,七殿下破阵斩敌可是少不了它的呀!再看陛下相貌如何,真所谓剑眉星目,一点都不假,两眼之中尽是烈焰!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的娇贵,反而满脸的坚毅。一身的豪情万丈!难怪天启的女孩们都想嫁给他呢。

且看七殿下长刀所向,撕破北狄军阵,犹如无人之境!殿下杀得正酣,忽然一声怒吼传来“黄口小儿!来会会你爷爷!”敌营中杀出一人满是虬髯,目若铜铃,想来地狱修罗也不过如此罢了,此人便是北狄大君的弟弟南征大统领木术儿。木术儿使的一柄塞外弯刀,此刀最善砍杀,一路向着殿下劈来,虎虎生风,刀刀见骨,所过之处我大虞儿郎竟无全尸,看来这盘鞑天神的勇士名不虚传呀!七殿下眼角一瞥,唇间扯出一抹冷笑,思量到来得正好,只要重伤了你,泾阳便可以守住了。

只见七殿下引刀迎战,刀剑相击,声声惊雷。只要我暮云辙活着一日,尔等蛮夷就休想踏进我大虞的一寸土地!

数日前,虎贲中军,元帅牙帐。

“如果三日之内还没有援军的话,泾阳是如何也守不住的了”顾雨轩指着泾阳城的地图淡淡的说着,这个天下第一谋士永远都是这样,像是没有表情一样,不管什么样的情况都不会让他大喜大怒,古人说的喜怒不形于色,想必这天下第一谋士当为此中典范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雨轩,看来你这天下第一谋士的名头要栽在这泾阳城了”七殿下一边往嘴里灌着烧酒,一边说着。

“办法倒不是没有,至少太过冒险了.。”顾雨轩抬起头看着暮云辙缓缓的说。

“什么办法?不妨说来听听,本殿下最不怕的就是冒险,要是怕冒险了话,我早就死了”暮云辙坐直了身子。冷峻的看着顾雨轩。

顾雨轩将地图横在暮云辙面前,指着地图说“泾阳城外是狭长的泾水河谷,加上北狄人不善军阵,所以他们的营帐肯定是沿着河谷,呈一字长龙形摆开,中军主帐应该是在中段,前些日子,我派斥候探得有一条小河是从山间流出,在中段汇入泾水的。现在正是寒冬时节,泾水的枯水季,这条河已经干涸了.”

“你是说,奇袭敌军主帐,擒贼先擒王的意思吗?”七殿下扬眉说道。

“不愧是虎贲军魂,殿下果然聪明。只是.”顾雨轩低下了头没有往下说。

“只是,奇袭主营甚是凶险,敌军人数众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围困在敌军阵中。到时候不说擒贼擒王了,怕是去多少人,便死多少人吧,就算是成功了也不一定有生还的机会对吧”暮云辙看着顾雨轩凝重的说道。

“可是,天下哪里有唾手可得的成功呢,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的吗?现在泾阳城已经没有粮草了,而北狄人来势汹汹,竟然用三十万大军进攻小小的泾阳。这是想撕开一个口子肆掠灵州呀!我们用区区七万人守了泾阳这些时日,可就算是铁打的军队,也经不起这样日复一日不得休息的战斗呀,如今泾阳已经是人困马乏,粮草也支撑不了几日了。我虽然是大虞国的王子,但是我也是虎贲军的大元帅,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去试一试的,不试的话,难道我要在这泾阳引颈受戮吗?”

顾雨轩抬起头看着这大虞的七皇子,所谓虎贲的军魂,双手作揖,殿下以天下黎民为己任。臣万分感动,此战臣定当亲自为殿下击鼓助威,如果殿下不幸殁于阵中,臣定当死守泾阳,随殿下而去”

暮云辙轻蔑的说“少在这拍我马屁,你明知道我一定会去的,却要我自己说出来,我在外面忍冻杀敌,你却一直在这帐中烤火。还装模作样的表表忠心。果然是天下第一谋士呀”说完便起身出账,安排相关事宜去了。

“可是殿下。。”暮云辙刚刚掀开帷幕,身后便传来了暮云辙的声音。

“援军迟迟不到,而北狄也是不急不缓持续进攻,一点都不怕援军来了之后将他们包饺子。派去附近诸侯求援的消息也迟迟没有回应,殿下不觉得奇怪吗?”顾雨轩一边倒茶看也不看暮云辙淡淡的说道。

暮云辙也是头也不回的说“现在想这些事情对于泾阳之战来说都是无益的。如果要一定要寻缘由,也等打退了北狄再说吧。”

顾雨轩饮一口茶,无声的叹息着。看来天启城是要有大事发生了。天下巨变就要来了。他看着营帐的帷幕,许久都不曾说话。

泾阳城头,风雪簌簌,顾雨轩看着远方战场上那一抹耀眼的红色,突然停滞下来了。

看来是已经到主营了,应是遇到弥术儿了。于是他解开白袍。一身单衣的走向了战鼓。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鼓声有缓入急,节奏铿锵有序,城下虎贲军知道是参军在擂鼓,这也就是表明了大元帅已经找到了弥术儿了,顿时己方士气大涨,生生的将敌军击退了二三十步,七万虎贲儿郎倾城而出,很快就在敌军阵中撕开了数个口子,届时,敌方军阵大乱!七万虎贲可谓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泾阳城是否可以守住就看这一役了。

顾雨轩以鼓声为号,指挥城下的虎贲儿郎结成虎贲特有的山岳阵,山岳阵最外围持长刀巨盾,中层持丈二长槊,最里层有六名神射手组成,对于骑兵游击最是有效,因为形式山岳,故得此名,只见山岳阵一张一合,便取得敌方无数性命,渐渐的各个山岳阵,汇集一处,一六合太极为形,互为犄角支撑,北狄骑兵虽然单兵作战凶猛无双,善于冲锋,但是对于这样的战阵也是没了对策。毕竟山岳阵现身战场的次数并不多,虽然后世兵书也多有记载,但是对于大虞国末年的乱世来说,可是举世无双的战阵。

话说弥术儿与七殿下大战上百回合,却也是胜负不分,心中不免有些恼火,又听到七殿下讥讽的狂笑“哈哈哈,看来盘鞑天神的勇士也不过如此嘛!”弥术儿本来就是一个直爽的人,作为大可汗的弟弟,在漠北谁对他不是毕恭毕敬的,怎么会忍得这样的轻蔑。于是大怒。从马上一跃而起,竟也有一丈多高。挥刀一劈,“喝!”那一声怒吼也像是凶兽之声一般,如是一般人,只怕是心神俱裂了。可是七殿下却是从容不迫,眉间豪意迸发,大丈夫立身于世,就当如此,埋骨何须桑梓处,马革裹尸战四方!“今日若是死于大统领刀下,亦是不枉此生了!”只见“流霞”一横。

“铮!”火花四溅,这有着万钧之力的一刀就被暮云辙生生接住了,可是毕竟只是凡人之躯,堪堪接住这一刀之后,他翻身滚下马去,兜帽掉落,青丝飞舞,加上那杀红了的双眼,宛如传说中的上古战神,此时他已觉右臂无力,看来是受伤了的。

弥术儿穷追不舍“我今天定要拿你的血祭拜天神!”

“哈哈哈,人头在此有种来拿!”暮云辙仰天大笑,将“流霞”换到左手,继续应战。

虽然暮云辙已经伤了右臂,可他不但没有退缩,反倒是越战越勇,因为他知道,他从小都知道,不管是何种情况都不可以退缩,退缩就意味着死,就意味受欺负,就意味着永远都没有立足之地。因为他是虎贲军的大元帅,是虎贲军的一口气,是虎贲的军魂!如果他退缩了,那么虎贲就不是虎贲了。因为他身先士卒,虎贲儿郎人人莫不是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山岳阵声声大和,与城上的鼓声相合,当像是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歌!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虎贲军人人视死如归,哪有不胜的道理,渐渐的,北狄骑兵开始溃败,整个战场只剩下一方的哀嚎,一方的嗜血狂怒。弥术儿没想到,断了一臂的暮云辙竟然更为勇猛,看到己方溃败,竟觉胆寒。

又是铮然一声,两刃相错,弥术儿的弯刀上留下的是几缕青丝。而暮云辙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红线,一颗血珠侵出。而在他的“流霞”也流下了一颗血珠缓缓的滴落在纯洁的白雪上,他回过头,只看见弥术儿的头颅滚落一旁,而尸体却还留在原地,他的颈上,血涌如泉。

是役,泾阳得以保全,虎贲军再一次立下了奇功,七万虎贲殁了两万,但是杀敌十万有余,这在后世的《九州录》也是绝无仅有的。

虽然前方的战事告了一段落,但泾阳雪未停,天启天异变,怕是这江山也换了主人了。

城楼上的顾雨轩刚刚停止擂鼓,额头上全是汗珠,原想可以喘一口气了,可是却听得一声鹰鸣,举头一看,原来是“月思”回来了,看来是有帝都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