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闭合的余震在脚底蔓延,林墨望着怀中沉睡的婴儿,发现他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晶。那些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落地时竟化作活物般的星砂,蜿蜒着钻进焦土深处。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养料。“林墨苦笑着扯下衣袖裹住婴孩,布料在触碰到星砂的瞬间泛起青烟。他这才注意到,那些星砂正在重塑方圆十丈内的地貌——被焚毁的野草抽出翡翠色的新芽,枯树残桩上绽放出水晶质地的花朵,就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星屑般的光尘。
婴儿忽然发出啼哭,声波在虚空中激起涟漪。林墨背后的空间裂开缝隙,半截焦黑的木箱从中跌落。正是秦先生当年从不离身的樟木箱,此刻箱体表面的符咒已经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龙血木纹。
“原来你在这里。“林墨用脚尖勾起木箱,青铜镜突然从怀中飞出,镜面投射出北斗七星光束。当第七道光束刺入锁孔时,箱盖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
血腥味扑面而来。
箱内铺着层人皮制成的衬垫,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七件器物:沾着脑浆的玉冠、刻满咒文的脊骨、盛满金砂的琉璃瓶、半枚星官玉璧、青铜钥匙、用头发编织的襁褓,以及...秦先生干枯的心脏。
心脏突然跳动起来,每声搏动都引发天地共鸣。林墨看到三百年前的画面:暴雨中的秦先生剖开胸膛,将仍在跳动的脏器放入木箱。鲜血顺着箱缝流淌,在泥地上绘出覆盖整座村落的续命阵图。
“这就是你布局三百年的底气?“林墨伸手触碰心脏,指尖传来雷霆贯体的剧痛。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原来每代“秦先生“都是前代的心脏所化,他们用秘法将记忆与修为封存在这具不朽的器官中,如同传递薪火般延续着守护者的使命。
婴儿突然伸手抓向玉冠,额间金莲印记迸发强光。玉冠上的血渍化作活蛇缠住他的手腕,却在接触星砂的瞬间灰飞烟灭。当玉冠戴在婴儿头顶时,林墨看到周子明八岁时的虚影在光晕中一闪而逝。
“喀嚓。“
琉璃瓶自动炸裂,金砂汇聚成秦先生的虚影。老人抬手点在婴儿眉心,星砂从七窍喷涌而出,在虚空勾勒出二十八宿星图:“星官大人,请将玉璧放入祭坛。“
林墨这才发现,焦土之下埋着座青铜祭坛。当他将半枚玉璧嵌入凹槽时,祭坛表面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地脉开始震颤,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星砂凝聚成另外半枚玉璧,缺口处严丝合缝。
完整的玉璧升到半空,婴儿突然悬浮而起。星光如蚕茧将他包裹,林墨看到三百年前的星官秘法正在重塑这具躯体——骨骼生长时发出金石相击之声,发丝间缠绕着星辉,最诡异的是当他睁开双眼时,瞳孔竟是不断坍缩的微型星璇。
“还不够。“秦先生的虚影突然开口,“需要箱中脊骨。“
林墨抓起那截刻满咒文的脊骨,触感如同握住了一条冰封的河流。当脊骨贴近婴儿后颈时,咒文突然活过来,毒蛇般钻入皮肤。婴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背后浮现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脊骨自动嵌入其中,与原有的骨骼完美融合。
狂风骤起,赵少宇的冷笑从云端传来:“好一场借尸还魂的大戏!“
九头相柳的虚影撞碎云层,每个蛇首都衔着燃烧的陨石。林墨举起青铜镜,发现镜中自己的倒影竟然开始衰老——使用星官之力的代价正在吞噬他的寿元。
婴儿突然停止哭泣,抬手打了个响指。尚未落地的陨石化作漫天星雨,相柳虚影在星雨中千疮百孔。林墨趁机抛出青铜钥匙,钥匙在飞行中幻化成斩龙铡,将最中间的蛇首齐根切断。
黑血如瀑布倾泻,浇在木箱上发出腐蚀的声响。秦先生的心脏突然跃入血泊,吸收黑血后膨胀成肉山般的怪物。数以千计的触须从肉瘤中伸出,每根触须末端都睁开了赵少宇的金色瞳孔。
“小心!“林墨抱住婴儿翻滚躲避,原先站立的地面被触须击出深坑。坑底渗出沥青般的液体,凝聚成上百个无面人形,这些黑影手持兵器,招式竟与三百年前的星官亲卫如出一辙。
婴儿眼中星璇突然逆向旋转,所有黑影动作同时停滞。他张开没长牙的小嘴,发出银河倾泻般的鸣啸,黑影们应声爆裂成黑雾,被星砂尽数吞噬。
木箱中的头发襁褓自动飞起,将肉山怪物层层缠绕。发丝割入腐肉的声响令人牙酸,赵少宇的惨叫中混杂着秦先生的叹息。当最后一丝黑气被襁褓吸收,发丝间突然绽放出金色莲花,将污秽净化成漫天光雨。
光雨中,真正的秦先生缓缓浮现。老人抬手轻触婴儿额头,身影开始消散:“剩下的路...“话音未落,他的残魂便化作星尘融入玉璧。
林墨突然感到掌心刺痛,玉璧不知何时烙在了他手心里。婴儿抓住他的手指放入口中吮吸,牙龈咬破皮肤的瞬间,三百年的记忆洪流将两人意识联通。
他看到了终极真相——青铜门后锁着的不是时空,而是被二十八星宿镇压的混沌本源。历代星官以自身为容器承载这份力量,而周子明正是专门为此培育的“完美容器“。
怀中的婴儿忽然重若千钧,林墨低头看见他在快速成长。眨眼间便成了八岁孩童的模样,空洞的双眼倒映着宇宙生灭:“父亲,该去修补裂缝了。“
未等林墨回应,地面突然裂开深渊。青铜门从地底升起,门缝中渗出粘稠的黑暗。那些黑暗凝聚成赵少宇最后的执念,他伸手抓向孩童版的周子明,指尖离咽喉只剩毫厘。
箱中最后一件器物——青铜钥匙突然刺入赵少宇眉心。钥匙扭转的刹那,时空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林墨看到无数平行时空的赵少宇同时湮灭,而周子明脖颈上浮现出青铜锁的印记。
“这是...枷锁?“林墨想去触碰印记,却被星焰灼伤手指。
周子明转身走向青铜门,每步都在地面留下星砂绘制的卦象:“当我完全融合混沌本源时,这具身体就会...“他突然剧烈咳嗽,皮肤下浮现出血管般的青铜纹路,“所以父亲,杀我的匕首请用箱中人皮衬垫包裹,那是唯一能...“
话音戛然而止。门内伸出无数黑色锁链将男孩拖入黑暗,林墨只来得及抓住半片撕碎的衣袖。青铜门轰然闭合的瞬间,他听见三百年前的自己在门后说:“这就是星官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