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戏开场

祁逢离开后,却是下了山。

走到山脚处的河岸,摘了些山茱萸。

山茱萸会长在河岸两边,贺鸣秋之前在乡庄的时候,时常出去采些草药。

祁逢听她提到过,三清山山脚下的山茱萸生长得很好。

祁逢摘了不少,用带来的油纸包了,重新往山上走。

等她走到建善寺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霜见倒是等急了,在寺门口东张西望。

一看见祁逢,霜见连忙跑过来,语气急急:“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啊!你这去做什么了啊?”

祁逢只是浅笑:“我就是出去走了走。”

她反问霜见:“文罗师太呢?”

霜见想了想,回道:“这个时辰,她应该在说法堂。”

祁逢跟霜见进了寺,文罗正好从楼上下来。

她瞧见祁逢,有些着急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去了?”

祁逢昨日同她说的,让文罗是真的有些感伤,也觉得这姑娘着实委屈了些,不自觉就上了点心。

祁逢没解释什么,只冲她一笑,待文罗走到面前,便将怀里的包好的山茱萸递给她。

文罗不明所以,接过问道:“这是何物?”

女孩子面上柔和,轻声道:

“这是山茱萸,对腰腿酸痛有缓解,您常常在佛前跪上几炷香,这个,对您应该有用。”

祁逢慢慢看向文罗,接着说道:

“有些执着,或许早就在您跪的某一个瞬间,就已经释怀了。”

“佛治不了心病,但自己可以。”

文罗一怔,原来祁逢,什么都猜到了。

在她成为文罗师太后,似乎没人记得她是穆家的大小姐,那些小姐脾性,也就磨掉了。

她每日在佛前跪着,哪怕膝盖磨破,甚至站不起身。

也只是为了向她的孩子赎罪。

后来穆家人一直在劝她回家,她却不肯回到那个地方。

她太怕了,她怕又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她不肯走,只是每日跪在佛祖面前,贪一时忘却。

可是祁逢刚才说的却让她苦笑起来,其实,她什么时候忘记过呢,她每日都活在这些痛苦中。

或许,她早就在某一日清晨,在佛祖面前,就已经释怀了。

那个为爱飞蛾扑火的少女,那个未来得及降生的孩子,佛祖早就告诉她了,她没有错。

有些苦楚,她咽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有人在她成为文罗后,体谅她的难过。

寺门还未关,有一阵风拂过文罗,像是轻柔的抚摸着那个少女。

那个执着的相信爱的穆家大小姐。

文罗回过了神,泪不知道是何时落下的。

她捏紧了手中的山茱萸,郑重地向祁逢道了声谢谢。

祁逢只是叮嘱让她记得敷药,便回了屋。

文罗随后也回了房间,她看见被放在床上的平安,放下手中的东西,过去把平安抱起来。

平安一看她就笑了起来,文罗也开始笑,她让他立在她腿上,平安咯咯地笑。

如果她的孩子生了下来,也会和平安这般可爱吗?

文罗伸手握住平安的小手,开玩笑地问:“小平安,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呀?”

平安还听不懂话,用他的小手捏住了文罗的小指,笑得可爱。

文罗心里一暖。

她就当小平安和她拉钩了。

.......

月夕过后,八月的风吹得更大了些。

枫叶也更红了些,落花入泥,似是提醒着人们秋日的更替。

来建善寺的香客比起月夕左右,少了许多,倒是给这里添了些清净。

僧人们依旧五更天起,建善寺在天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开了寺门。

祁逢今日起得也早,她吃过早食,从寺庙一楼一路拜到说法堂。

刚进说法堂,便看见文罗在点香。

文罗瞧见她来了,笑着搭话:“今日也起得这般早。”

祁逢眼角微弯,似是在笑。

她走到佛像前,熟稔地点燃几只香,待插好了,才转身同文罗说道:

“今日师太看起来心情不错。”

文罗微怔,回神应道:“些许是有些东西想明白了。”

祁逢点点头,回道:“这样便最好了。”

说罢自己跪在了蒲团上,似是要祈福。

文罗见了女孩子诚心的模样,不免有几分动容,对眼前人又柔和几分,想着不打扰,转身离开了。

文罗不知道的是。

蒲团上的女子唇角微勾,狐狸眼都染上笑意,薄唇轻启:

“小女想求盛京城里的一出开锣戏”

“如真似幻。”

……

盛京城。

城南的兼安寺在月夕过后,只剩些城中高门大户里的夫人得空来上香。

夫人们来的就会比较晚,一般是午后才至。

这一天辰时,有一辆轿子便到了城南。

这轿子用上好的花梨木打造,轿厢雕刻许多花卉图案,轿帘由上好的丝绸制成,昭示着轿中的人身份的华贵。

一位老夫人被丫鬟扶着,从轿子上走下来。

她身穿湖碧碎花纹纱袍,披一件竹青丝缎披风,耳旁玛瑙耳坠配着孔雀绿翡翠珠链,一身素色却遮不住这泼天的富贵。

这位,便是当今丞相祁独玉的生母——祁老夫人了。

老夫人手上戴着一个紫玉手镯,那是先帝赏赐给祁独玉的,祁独玉送给了贺鸣秋,后来贺鸣秋被送去乡庄,就直接到了老夫人手上。

寺门的僧人不免乍舌。

纵然他们与祁老夫人见过多次,也依旧会在心里感叹祁家的富贵。

京城的人不常见祁老夫人,却常听说温文尔雅的祁相,因此对祁家的印象也都停留在忠心耿耿的风骨世家。

但如果他们如此刻一般,看到了祁家另一面的富贵,不知道是否会对那位温和的祁相多几分打量。

待老夫人走到门前,僧人们熟稔地向她问好。

祁老夫人有个习惯,每年自月夕开始,就会到兼安寺祈福,直到八月结束。

贺鸣秋入门后知道她这个习惯,每年都会陪着来,一直持续到后来被送到祁家乡庄。

祁老夫人进了寺,照往常一般上完了香,诚心拜过神佛后,便出了寺庙,打算离开。

身边的丫鬟正准备扶她上轿,祁老夫人却忽地觉得眼前一黑,唤了一句凌翠,便晕了过去。

被唤作凌翠的奴婢一下慌了神,大喊:“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

轿夫赶忙帮衬着将祁老夫人扶进轿子,着急地往祁府赶,凌翠则赶去知会祁独玉。

他们没看到的是,暗角有一人扬出得意的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