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特当然知道空中花园，但却不是这个世界的空中花园。
瓦格纳刚才说，“穹顶花园要升空。”
难道……是字面意义上的升空？
“午夜12点，你就明白了。”他没有过多解释，接着吩咐道：“那些不愿意被圣光收容的，已经不是一般的流浪汉和乞丐了。”
“对待他们，必须要用严厉手段。要以对待邪教徒的方式，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
维克托特点点头，低声提醒：“可是先生，我们焚炉净化所没有执法权。”
“明天早上，你拿着名单去调查科，他们会派人协助你。”
“是，先生。”
维克托特走出白屋，才发觉背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外面走去。
“报数。”他朝其他赎罪者喊道。
“1、2……96、97……123、124。”
赎罪者们依次报数，声音参差不齐。加上他自己，净化所的赎罪者一共有125人。
“地下管道的出口都锁上了吗？”
“60号锁上。”
“59号锁上。”
……
“37、37号也锁上了。”
维克托特突然抬起手，暂停其他人的报数。
他走到阀门面前，问：“我听到犹豫的声音。阀门，告诉我因为什么。”
他必须确保每个环节都万无一失，任何的疏忽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阀门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维克托特的眼睛。
但是，在对方凌厉的目光中，他不得不开口坦白：“汤姆他们出去了。”
“砰！”
维克托特的手肘狠狠撞在他的肚子上，阀门像一只烤熟的虾，佝偻着身体倒在地上。
“我讲过多少次，晚上不许任何人离开地下管道。可是，竟然有人明知故犯。”
他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鞋跟敲打着地面，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同时，他扫过其他人，问：“还有谁离开管道了？”
“我再问一遍，还有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保证他们都没有。
维克托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弯腰盯着阀门的眼睛，“看来，阀门先生自认为很特殊。”
“还是你觉得，因为跟我关系比较亲近，可以无视规定？”
“保险丝，我……”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把阀门吊起来，脚尖仅仅触地。
这种无法站立的姿势，每时每刻都会带来极大的痛苦。
“他们去哪儿了？”
“夜莺书局。”
“你最好祈祷他们都在。”维克托特冷哼一声，扫了一眼怀表，再次下令：“给你们一个小时，重新清点地下管道内的人数。”
“负责1号管道的去60号、2号的去59号……以此类推。”
说罢，他独自离开了焚炉净化所。
夏日的暖风拂过面庞，掩埋了他眼中的阴郁。维克托特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笑容和安德森神父的相仿，柔和而自然，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他坚信，自己这些天对待汤姆等人，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作为最早响应圣光收容所的乞丐，维克托特对待他们十分慷慨且友善。
面包、圣水从不克扣，有时候还会多给一些。甚至，他还会预支拉人钱。
以前，汤姆等人也严格遵守规定，从不在晚上离开地下管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今天晚上突然离开。
“难道，阀门透露了安置的真实面目？”维克托特思索着，随即断定对方不敢这么做。
汤姆可以逃走，但他不行。
出了差错，瓦格纳要自己的脑袋之前，他先要阀门的脑袋！
“夜莺书局……”他沉吟片刻，快步朝月桂巷走去。
这里位于上城区，与肮脏混乱的下城区截然不同。
街边林立着各种小店，不过，杂货铺、裁缝铺已经打烊，只有夜莺书局门前热闹非凡。
一些下了晚班的市民，没有去地下赌坊玩牌、也没有去酒吧狎妓。他们站在门口两侧的长桌上，寻找自己需要的书籍。
这些书大都破旧不堪：封面散布黑色斑点、黄色油渍，纸张边缘卷曲，拿起来还能闻到潮湿的霉味。
旁边的木板上，用醒目的字体写着：1页1卡什，请整本购买。
这样的价格看似便宜，实则相当昂贵。可是，普通市民只有在这里，才能买到贵族淘汰的书籍。
维克托特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汤姆等人的身影，他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怒意。
“阀门，你真是作死。”
突然，书店二楼传来熟悉的声音，“保险丝先生，我们在这里。”
汤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热情的朝他打招呼。
“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维克托特点点头，笑着说：“按照规定，你们不应该出来的。”
“这个……”汤姆惭愧的低下脑袋，招呼其他小伙伴们下楼，“对不起，保险丝先生。我们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道歉，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厚重的书籍：《诺森德帝国的全景风土与历史长卷》。
“您这段时间对我们很好，我们就想为您准备件礼物。”
汤姆将书递给维克托特，脸上带着一丝期待：“阀门先生说，您喜欢读书，每天都要看《圣典》。所以……”
“这太贵了。”维克托特摇摇头，“你们身上的钱也不多，还是留着以后……”
“以后，他们有以后吗？”他在心中暗叹。
“先生，请一定要收下我们的礼物。”汤姆恳求道，“要不是您的慷慨和大度，我们根本赚不到这么多索里。”
“嘘。”维克托特将食指放在嘴边，低声说：“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路上说。”
“那……那您愿意收下我们的礼物吗？”
“当然。”不知为何，维克托特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接过那本厚重的书籍，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谢谢你，还有你们。”
“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其实也没多少。”汤姆兴奋的说道，“这本书有三千页，只要六千铜卡什。”
他觉得这个价格非常划算。毕竟，这是一本厚重的历史书，所以可以当作厚礼。
“不是三千吗？”
“那是外面的书，店里的要贵一倍。您不用担心，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只要400。”
汤姆拍着自己的口袋，里面的钱币叮当作响，仿佛展示着自己的财富。
“先生，我还有6索里12塔勒6卡什呢。”他自豪的说道，“等博览会结束，我们准备凑钱在港口买一个店铺，就叫收容者之家。”
“先卖些面包、海货，然后变成酒吧……”
他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幻想着自己也能拥有一份事业，彻底摆脱流浪的命运。
然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维克托特眼中闪过的无奈与惋惜。
“好好休息，晚上做个好梦。”维克托特站在37号管线入口，冲他们笑了笑，“圣光保佑你们。”
“再见，保险丝先生。”
汤姆挥舞着手臂，和小伙伴们一起跳进地下管道。
维克托特亲手锁上出口，伴随“咔嚓”一声脆响，他锁住了他们最后的自由。
“报数。”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
“8713。”
熟悉的数字再次出现在笔下，让维克托特长舒一口气。
“所有人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没有瓦格纳的命令，所有人不得进入地下管道。”
赎罪者们顿时意识到什么，心情沉重的返回宿舍。
“保险丝，”阀门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苦，开口询问：“难道今晚就要……”
“安置。”
维克托特的回答很简单。短短两个字，如同冰冷的判决，宣告了八千多人的命运。
他仰望高空，指着上城区的方向，“瓦格纳说，空中花园会在今晚出现。”
11:55，维勒弗瑞的天空泛着青紫色的光芒。
他听到，大地震动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苏醒，准备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