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他。”小丑说。
他坐在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治疗室里,穿着整洁的病号服,头发理短了许多,脸上涂满的颜料早在几个月前就被洗净了,只留下苍白的皮肤和一些旧疤。他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羞涩的期待。
“谁?”医生抬起头,语气温和。
“蝙蝠侠。”小丑的嘴角翘起,“我想谢谢他。”
医生——乔安娜·莱恩,阿卡姆的首席精神治疗师,翻着手里的病历,轻声问道:“你确定他存在?”
小丑咯咯笑了起来:“医生,你的玩笑越来越好了。你不觉得,一个晚上穿着蝙蝠造型紧身衣在楼顶跳来跳去的人,值得感激吗?”
她抬头看着他,眼里含着点戏谑:“你想想——一个超级富豪,晚上不吃鹅肝、不坐私人飞机,反而穿着橡胶盔甲出去跟人打架?他不开枪、不报警,只打人还不留指纹。这不就是城里最贵的coser吗?”
小丑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笑容有点挂不住。
“你这是在跟我玩‘逻辑’游戏。拜托,我们在阿卡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逻辑崩溃。”
医生合上笔记本,靠着椅背:“你来这里,是自己走进来的。穿着你那件滑稽的红西装,抱着个手工做的纸蝙蝠头盔,喊着‘我疯够了,给我张床’。”
“是他送我来的。”小丑固执地说,“他打断了我一根肋骨。”
“你自己撞在公交车站牌上。”医生翻着记录,“你甚至在疼痛中喊了句‘快抓我,蝙蝠侠’。”
“那就说明他在!”小丑提高了音量,忽然有点像过去的他。
医生看着他,停顿了几秒,轻声说:“不,杰克。他只在你心里。”
那句“杰克”,像钉子一样钉在空气里。
小丑怔住了。
“蝙蝠侠是你编出来的。他是你内心那部分,仍然相信正义应该存在,暴力应该被惩罚,人不能一直这么坏下去的那个‘你’。你无法面对自己,就把他想象成一个高大的、不会死、不会疯的对手。一个‘好人’。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做‘坏人’。”
他低下头,过了许久,忽然问道:“……那我是自己打自己的?”
医生耸肩:“很可能吧。你还在录像里试图用蝙蝠侠口音跟自己吵架,声音变来变去的,我们存档了六十多个版本。部分还押韵。”
“你知道这不容易接受。”他抬起头,眼里一闪一闪,“没有他……我是谁?”
“你是杰克。”她平静地说,“你不是小丑。也不需要蝙蝠侠。”
小丑低头思索。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裤边,像是揣摩一场精心策划的魔术表演刚刚被拆穿的感觉。
“我……杀过人。”他低声说。
“是的。”
“我骗过所有人。”
“你骗了你自己。”
他抬头:“那……我还有救吗?”
医生露出一个有些疲惫但真诚的笑容:“你已经在康复了。”
小丑——不,杰克——靠回椅背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真的不在啊?”
“真的。”
“可他如果在,一定也不会怪我,对吧?”
医生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头:“不会的。”
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像是不确定地练习新的表情。
“那我还能画画吗?”
“当然。”
“还能下棋吗?如果谜语人变成鸭子了怎么办?”
“那你就学会输了。”她笑着说。
几周后,杰克出现在阿卡姆的画室里。他画的画不再是撕裂的笑脸和剧烈变形的城市,而是一些朦胧的身影——偶尔有个披着斗篷的人,站在屋顶上,被涂抹进背景的黄昏里,不再是焦点。
“这是谁?”另一个病人问他。
他看了看画,说:“谁?……也许只是个梦。”
他拿起画笔,换了个颜色,继续涂下一张新的画布。
那上面没有笑容,也没有尖叫——只是些窗户,阳光,还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