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道

日月如梭，弹指间过了三日。

这三日，程铭与曾经一样，白日泛舟于安阳湖上，举叉捕鱼，晚上草市售卖，并且去看望岳叔。

不过今日有些许不同。

“您过目。”程铭恭敬地递上一个布袋，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一百八十枚铜钱——他和岳叔下个月的租钱。

收租的鱼龙帮弟子稍稍掂量一下布袋，心中有数，刚欲开口让程铭离开。

此时，程铭握住他的手，将另一小袋塞到他的手中，热情道：“在下仰慕大人已久，可否借一步说话。”

鱼龙帮弟子五指合拢，牢牢攥住小袋，见环视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于是起身笑道：“当然可以。”

见他笑容，程铭便知有戏，向前走近。

鱼龙帮弟子上千，大都是未踏上修行之路的普通人，能成为修者的皆能在帮中谋得一官半职。

程铭一眼便认出了面前收租的弟子——此人名叫李四，生得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双目贼兮兮地四处乱瞟，显然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像他这种弟子，平日里打杂收租，只能分些上面长老管事指间漏出来的残羹剩饭，最易于收买。

何况他仅是单纯想旁敲侧击一些消息。

“李大人，在下想问下您是否听说过赵管事，赵钱？”程铭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注视着对方的表情。

“赵管事吗？”弟子略作思索，脸上并无异样，道：“赵管事上月挨了三十鞭子，听说安阳鱼不够……”

弟子掂着钱袋压低声音，“刘长老修炼那【血湖术】，需安阳鱼炼血丹，交不够数的都得挨鞭子。”

程铭瞳孔骤缩，远处湖面忽然泛起血色，恍若无数冤魂在波涛下哀嚎。

安阳鱼价值匪浅，在紧要关头甚至能换回一条命，不少渔夫甚至因其落入湖中，一命呜呼。

在芸芸众生在为生计发愁之际，鱼龙帮长老竟如此穷奢极欲……

“大人，在下先行告退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程铭也不再纠缠，径直返回家中。

弟子也懒得追问，见后面来人交租，懒洋洋地靠在坐椅上。

“血丹？”程铭重复着弟子的回答，眼中泛起一丝波澜，随后坐在床上，挺直腰板，阖上双眸。

开脉境是修行路上的第一境，但也是大多数人一生无法逾越的高峰。

开脉境道修运转道元，施展术法，摧碑裂石不在话下。他若是想报仇，至少也要踏入开脉境。

想到此处，他凝神静气，将意识集中于脑中炉身之上。

至三日前悟得《日月度厄经》，他一直徘徊在入门门槛外，隐约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却未能凝聚道元。

但他并不气馁，纵使是鱼龙帮弟子，缴纳大笔铜钱换得功法，耗上数年光阴，而未得其门者亦不在少数。

而他如今距离凝聚道元，就如同戳破一层窗户纸，这恰恰是他具有天资的证明。

天地间忽起大风，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落叶声。

而后阴云聚拢，蜻蜓低飞，雨滴自天而落，击打在窗棂上。

滴答，滴答。

雨滴声如玉珠落盘，清脆悦耳。

程铭沉浸于《日月度厄经》，心神遨游于经文，充耳不闻窗外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雨势愈急，仿佛要洗去小镇上的脏污。

在某一刻，程铭跨过那一道界限，一道赤白相间的道元于丹田凝聚，意味着他正式踏入了修行之路。

“呼。”程铭猛地睁开眸子，长舒一口气，双眸深处隐隐带着光芒。

左眸是清幽的白光，右眸是灿烂的赤光，就如丹田中的道元一般。

下一瞬，光芒散去，双眸归复。

纵使程铭对修行一知半解，但也清楚这赤白相间的道元绝非寻常，其中蕴含着生机与毁灭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像是鱼香镇最为常见的鱼龙帮道修，他们修炼着《踏水功》，凝练的道元为灰蓝，并无太多特殊之处。

稍作思忖后，程铭再次收敛心神，控制着那一缕新生的道元汲取着天地间的灵气。

开脉境，顾名思义开拓经脉。

常人体内的经脉是被阻塞的，道元无法流通，若不开拓，那道元就只能凝于丹田一处。

不仅道元的凝练壮大受阻，其上限也因丹田而定。

那该如何开拓经脉呢？

很简单，控制道元疏通阻塞，循序渐进开辟周身经脉。

但其中凶险非同寻常，道元一旦失控就会损伤经脉，轻则伤及根本，重则沦为废人。

但程铭并不急着开拓经脉，盖因新生的这一缕道元太过稀薄，即使耗尽也难见成效，不如先壮大道元。

经过一夜修行，程铭体内的道元壮大数分。

晨光初露，雾气弥漫。

人来人往的青石路上，程铭披着蓑衣，朝着码头走去。

【日月度厄炉】

【道主：程铭】

【境界：开脉境初期】

【功法：日月度厄经】

【术法：无】

【道蕴：0】

世间万物经过【日月度厄炉】的炼化，皆可化作【道蕴】，无非数量多少的区别。

而投入【道蕴】于术法乃至武艺之上，能够将道主的意识映照于小世界之中。

天色尚早，现在走在街上的大都与他一样，都是受鱼龙帮管辖的渔夫。

昨日交完租钱，还给鱼龙帮弟子塞了一小袋铜钱，他现今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只能捡起院内的木柴炼化。

将丹田内的道元与木柴一同投入脑海中的古炉，明黄火焰陡然升起，眨眼间，干燥的柴火化作一摊灰烬。

【道蕴：0.01】

感受着丹田处不足一半的道元，程铭眉头一皱。

看来以木柴作为【道蕴】的原料有些不值当。

心念电转，程铭将刚刚获得的道蕴投入《日月度厄经》。

一个恍惚，他整个人置身于一处苍凉荒芜的大地之上。他五指并拢，轰然打出，带起一阵风。

以他现今的感知，几乎无法察觉此处与现世的区别。

这便是【道蕴】的用途，将道主的意识映照于独立于现世的世界之中。

投入的【道蕴】越多，意识的感知就越趋近于现实。

在这里，他可以不断熟悉功法，精进术法武艺，乃至模拟破境……

仅是稍稍拓展思绪，程铭就发现映照的诸多妙用。只要利用得当，无疑能成为他的又一臂助。

接着，他收敛心神，运转《日月度厄经》。

他修行尚浅，按照《日月度厄经》加速丹田处的道元气旋仍有生疏僵硬之处，正好趁此勤加练习。

可他刚进入状态，转瞬间，他的意识重归躯体。

【映照约一个时辰，消耗道蕴0.01点，《日月度厄经》稍稍熟稔几分。】

望着窗棂外近乎没有流动的云海，程铭放弃继续修行的念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修行非朝夕之功，暂且还是重操旧业，待到修行有成后再谋出路。

此外，他还想多捕些鱼，用【日月度厄炉】炼一枚滋补气血的丹丸给岳叔。

数年来的朝夕相处，岳叔于他就像是真正的亲人。

昨夜的雨已经停了，但青石上未曾褪去的水渍，以及空气中久违的清新诉说着大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