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捕鱼

黑夜宛若厚重的帷幕,困住璀璨的日光。

吧嗒,吧嗒。

在最后一缕霞光的映照下,一蓑衣少年双足踩在泥泞的土地上,盘算着今日的收成。

“一条,两条……不够啊,都是些普通的青鱼,看来接下来几天还要努力啊。”

竹篓的鱼获并不多,程铭轻轻摇了摇头,回身望向那一望无垠的粼粼湖面。

他并非这方世界的人,而是穿越而来,于三年前占据了这具躯体。

原主在三年前的冬夜病重离世。

父母更早之前便死在了这安阳湖上。

程铭接手了其的一切,成为了安源湖上的一渔夫。

说是渔夫,实际上程铭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渔船,而是如原主一般,向鱼龙帮租借着一条破旧的小渔船。

或者说,所有在安源湖讨生活的渔夫都是如此。

任何外来的渔船都会受到鱼龙帮的驱逐,唯有隶属鱼龙帮的渔船才能驶在安阳湖上。

这方世界不同于前世。

人,妖,魔,鬼……百族并立,道法昌盛,修者引领人道洪流,于世间各处创建国家,抵御外族入侵。

而程铭所在的安阳湖地域便位于黎国境内。

“咳咳。”突然间,程铭弯下身子,重重咳嗽数声,再抬头,眉目间满是忧愁,“身子骨越来越差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原主自幼身子就差,需要裨益元气的草药补身体。

可黎国积贫积弱,平民连生计都是个问题,哪来的铜钱购置草药,还是定期购买。

若非如此,原主父母也未必搬来安源湖,当这渔夫。

须知安源湖阴寒入骨,日积月累之下更是药石难医,原主父母就是因为寒气入体,方才英年早逝。

看这模样,如果还待在这安阳湖,靠捕鱼为生,只怕自己也熬不过几个冬天了。

【日月度厄炉】

【道主:程铭】

【境界:无】

【功法:无】

【术法:无】

【暂未解锁】

程铭正欲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霎时间,一尊镌刻着莫名铭文和字符的青铜古炉浮现于脑海之中。

“日月度厄炉……道主……”程铭轻声呢喃着,眸间绽放出光彩。

顷刻间,程铭身上灰暗的气息一扫而空,一股欣欣向荣之气散发开来,宛若初升的朝阳。

经过细细体会,他已然明了【日月度厄炉】的神妙——

以万物为丹材,道元为薪柴,炼就丹丸。

道元即是道修的力量来源。

唯有凝聚道元,方能踏上修道之路,方可称为道修。

临靠安阳湖的三个城镇,居住着逾十万百姓,道修却寥寥可数。

“可那道元又从何……”程铭刚为此发愁,下一刻想到自己身处在这安阳湖地界,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安阳鱼!”

安阳湖之称就是来源于安阳鱼。

安阳鱼通体赤红,鱼鳞细密,少骨无刺,入口即化,味道堪称一绝,更重要的是其体内蕴含灵气,常人食之滋补体魄,修者可增进修为。

道修汲取天地灵气凝聚道元。

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

回到鱼香镇,程铭背着竹篓站在一间小院前,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走进小院。

说是小院,实则除去屋前的一棵梧桐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

而这便是程铭居住了三年的家。

屋内没有值钱的物什,原是有些,但都陆续被程铭卖到当铺,换了药钱。

从屋外的梧桐树下,捡来一些柴火,程铭准备生火煮饭,填饱饥肠辘辘的身体。

“一枚,两枚,三枚……九十六枚。”吃完饭后,他从床下摸出一个麻布袋子,打开袋口,仔细数着袋里的铜钱。

“还差得远。”程铭心中早有结果。

除去月末要缴的八十枚租钱,剩下的十六枚铜钱莫说安阳鱼,连下个月的药钱都捉襟见肘。

此番看来,只有在安阳湖上赌运气了。

穿越而来的三年里,程铭仅捕到一条安阳鱼,被鱼龙帮以五百枚铜钱的价格收走,其珍稀可见一斑。

但只有这条路子了。

夜深了,程铭躺在吱呀作响的床上,纷繁的思绪渐渐归于虚无。

三年的捕鱼生活,教会了他想再多皆是无益。

翌日清晨。

程铭来到鱼香镇码头边的一艘小船前。

“铭娃子,你来了。”一须发灰白的中年汉子朝程铭笑道。

汉子穿着一身麻布衣,身材精壮,双目有神,比起程铭高上寸许。

“岳叔。”程铭打了个招呼,随后两人并肩上了渔船。

汉子名为岳同,和程铭同船捕鱼已有四五年光景,称得上是关系密切。

并且岳叔平日里对程铭多有照拂,否则单凭程铭一人,刨去生活必要和租钱,还未必能够攒足药钱。

“铭娃子,你今日看上来气色不错,是遇到啥好事了吗?”闲暇间,岳叔轻声问道:“最近手头还宽裕吧?要是没钱了,你岳叔我还是有些棺材本的。”

程铭眼睛紧盯着湖面,心头一暖,柔声道:“没什么,前些日子才赚了不少。”

见他这般说辞,岳同也不深究,而是专心于手上的鱼叉。

渔船上的空间很是逼仄,除去必要的物什,堪堪能够容纳两人捕鱼,但程铭和岳同早已习惯,因此算不上难题。

岳同的捕鱼经验很是丰富,手上的老茧长年与鱼叉接触,早已有了默契。

遽然间,他单脚踩在摇晃的舢板边缘,鱼叉长柄斜倚在肩头。这柄鱼叉足有两人高,铁铸的倒钩在日光照耀下泛着寒光。

他眯眼望向碧波深处——一条青灰色的鲻鱼正贴着湖面游弋,舢板随着浪涌起伏,他的手却稳如磐石,叉尖缓缓探入水中,突然双臂发力猛刺。

下一刻,倒钩刺破鱼鳞,血水晕染开来。

岳同一抬臂,鲻鱼挣扎着脱离水面,摆动的身体溅起点点水珠。

他紧接着将叉柄慢慢收回,轻松取下钩上的鲻鱼,丢入竹篓当中。

“岳叔,好运气。”程铭望着岳叔。

岳叔粗糙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道:“还行,是个好兆头。”

……

随着日光的愈发猛烈,渔船慢慢驶向湖中心。

日光猛烈时,皓日高悬天际。

岳同随手将一条鲫鱼丢入竹篓,伸手抹去渗出的汗珠,随即将鱼叉重重插在船头,从怀里摸出半块硬如石头的麦饼,掰开一半递给程铭:“铭娃子,湖上的汉子得学会忍饥挨饿。当年你爹……”

他忽然噤声,浑浊的眼望着雾蒙蒙的湖面。

程铭摩挲着麦饼上的齿痕——这是岳叔特意为他留的,每次掰饼总会把软乎的那半塞给他。

正在此时,一抹赤色游弋而过。

速度极快,若是眼力不好,怕是以为出了幻觉。

而程铭弓身凝神,握住鱼叉,叉尖悬在离水面不足半寸处,忽而手腕一沉,鱼叉如闪电般刺入水底。

铁铸的叉齿精准卡住鱼鳃,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麻布短衫。

一条两指长,通体赤红的细鱼骤然出现在鱼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