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
“下雨了,快回家!”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一路流入胸口处,冰冷刺骨,掩盖住了微微温热。
她紧紧攥着手里那支纱制的鸢尾花。
它也一样,淋了雨,湿润着。
甜腻的味道钻入鼻腔内,却并不能让她感到愉悦,兴许是真的冷了,她的嘴唇微微发颤。
雨越来越大了,她满面都是雨水。
天色渐渐黑了,她一身狼狈的回了家。空荡荡的客厅,没有开灯,纯白的墙壁上挂着一件老式钟表,分针和时针将整个表盘平分,“滴答滴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她浑身都湿透了,忍不住发抖,就像那天晚上一样的害怕。
一股风透过细缝,吹动了地上打开的书页。
她再次看见了那句话∶“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
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个晚上,她紧紧抱着命在旦夕的胡微君,怀着垂死挣扎的心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怪人”走了
“怪人”名叫萧离,他的身世听起来荒诞离奇,或许他也算不上是人类——《礼记》曰∶“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
或许是因为体内的“欲望”作祟,萧离逐渐对其余六情有了渴望,也是在这一刻,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他寻找其余六情。
那天晚上救下她们也是因为巧合,他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让他着迷,指引着他来到了周芃芃身边。
越走近,那股气味便愈发浓烈,他体内的“欲望”蠢蠢欲动,几乎到了压制不住的地步。
他抓住了周芃芃的手,迫不及待的想要带走她。
可是她还紧紧抱着另一个女孩,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其一并带走。
到家后,他紧紧攥着周芃芃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桌前。只见他拿起小刀在女孩小臂上划了一道,鲜血瞬间涌出,他迫不及待的咬了上去,可并没有尝到期待中的甜味,反而有些发苦,内心的空虚也没有得到满足。
他有些失落,明明是按照那个声音的指引去做的,可他却没有得到想要的。
周芃芃的手臂依旧往外淌着鲜血,他没有任何反应,径直离开了客厅。
他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住处,一片种满了曼珠沙华的花海。
他在那里待了一整夜,什么也没有想明白。
第二天,回到家后,他看见周芃芃坐在地上睡着了,不由自主的就想要靠近她。凑近后,他看见了她脸上的晶莹,这对他来说似乎有些诱人,欲望指使着他靠的再近一些,他含住了那颗泪珠,咸咸的。
这一小小的动作将周芃芃惊醒,睁眼看到萧离后却是一点也不敢动,不由得又流出了眼泪。
萧离看见她的眼眶在向外溢出什么东西,伸手抚了上去。
“这是什么?”
“……”周芃芃有些不解,这个陌生人无论是行为还是语言都有些不正常。
虽然害怕,可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了一句∶“眼泪。”
听完,萧离眼神中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清澈,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
鬼使神差的,他居然再次含住了周芃芃脸上的泪珠,只不过这次的味道有些发苦。
“为什么?”他盯着周芃芃的眼睛,眼睛里满是疑惑。
“我害怕……你……”
极度的紧张心理让她怕到颤抖,说话也都磕磕绊绊。
萧离第一次听见“害怕”这两个字,这个词对他来说是陌生的。还没等他更深入的思考,心里那个声音又开始提醒他,要让面前这个女孩开心起来。
他开始想办法让周芃芃不那么害怕他。他突然想到了胡微君,在他看来,那是周芃芃在最恐惧的时候都不愿意放手的一个女孩。或许只有救活了胡微君,她才会开心起来。
他回到案发现场,找到了胡微君残存的一缕魂魄,用尽了办法,却也只能让她再多活一天。
可仅仅一天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他想了个“换命”的方法。
至于代价如何,他全然不管。
2月4日,这是周芃芃和胡微君“失踪”的第二天,不得不说,萧离的这个住处隐蔽性实在是好,好到有些与世隔绝的感觉。
“2月2日,临城发生一起人员失踪案件,警方已介入调查。”
老旧电视机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播报完这条新闻后便彻底坏掉了。
周芃芃看着身边“熟睡”的胡微君,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眼泪一颗一颗的滴落下来。
“我好怕……”
或许她该庆幸,恰好事发现场附近的监控坏掉,恰好有一个陌生人带走了她们。
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子,从未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做出醉酒驾驶这样的事来。
甚至是,畏罪潜逃……
她哭的满面是泪,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到了胡微君脸上,一路淌到脖颈后,濡湿了头发。
若是以前,或许胡微君会小小的“闹”一场,可现在,她就这么平静地躺着,不吵不闹。
周芃芃只觉得心里发堵,难受得几乎要把心都呕出来。
她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或许她们早已不算是朋友了。
“我好害怕……”
周芃芃一遍又一遍的道着歉,哭到快要喘不过来气。
就在这时,萧离突然出现在周芃芃面前,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多眼泪?”
从他的话语中,周芃芃听不出任何感情,这句话也不像是一个疑问句,她也只能沉默。
萧离也不管周芃芃是否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直接开口告诉她∶“我有办法救她。”
话音未落,周芃芃已经站起来抱住了他,或许是出于感激,抑或是在这两天里,她已经对萧离放下了戒备心。
可萧离被她的这个动作弄得有些不自然,一时间他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情和动作来回应。
这时,萧离心里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它让他向周芃芃索取报酬。
可是什么样的才算是报酬呢?
他喃喃出声∶“报酬……”
周芃芃面上的表情停留了一瞬,紧接着她便开了口∶“只要不伤害他人性命,我什么都答应你!”
如今的情形下,她只能先答应下来。可她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样一个奇怪的人难保他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可萧离像是失了神,抽身离开了周芃芃的怀抱,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走出了房间。
萧离原先想到的办法是以人类的精气供胡微君修养,可现在周芃芃又说了不愿意伤害人类性命,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怕是不会让她开心。
而后的几天里,萧离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容器,一个适合胡微君修养的容器。
某一天,他看到了书架上的一本书。这本书他从未见过,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可偏偏就是这本书最为合适。
他又来到了那片曼珠沙华的花海,找到了藏匿于此的古籍,书中记载了多种秘法,其中便有制造幻境的方法。他打算在这里造一个幻境,将胡微君置身于此,并寄身于书中人而吸食其精气,最终,宿主死去,而寄生体存活下来。
但是幻境终究不是现实,幻境中宿主和寄生体之间的关系与自然界的寄生关系也是有些不同的,宿主向寄生体提供精气并非是毫无代价的。
萧离之所以选择了制造幻境的方式,是因为他认为幻境中的人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这样也不算是伤害人类。
这件事直到胡微君快醒来时他才告诉周芃芃,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就算是想要反悔也没有办法了,胡微君如今的状态只能存活一天,若是不及时将她放入幻境,怕是连这最后一缕魂魄都保不住了。
几乎是胡微君刚刚醒来的那一刻,萧离就将她送入了幻境,周芃芃甚至没能跟她说一句话。
可令周芃芃没想到的是,当初萧离用来做幻境的那本书正是她一年前创作的小说。
她突然预感到一丝不妙,连忙抓着萧离的胳膊问道∶“她的宿主是谁?”
“秦未澜和钟离墨染。”
一听见这两个名字,周芃芃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萧离只是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就引得她一声尖叫,整个人疯了一般的抗拒外界之物,甚至她还伸手扇了萧离一巴掌。
整片花海都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