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间裂缝

林鹤的手指在投影控制器上停顿了0.3秒。

这是今天第十七次校准失败，全息成像仪投射出的《春江花月夜》总在“江潭落月复西斜“这句卡顿。他望着玻璃幕墙上扭曲变形的诗句，突然想起祖父临终时说的话：“当诗歌连光影都承载不住，文明就该换血了。“

“小哥，你这设备漏电啊！“

穿格子衫的程序员猛地缩回手，他刚想触摸悬浮着的“滟滟随波千万里“光影，指尖却被静电刺得发麻。星巴克的外卖骑手趁机挤到展台前，扫码枪对准二维码“嘀“地一声：“领咖啡是吧？新用户满30减29？“

林鹤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诗笺二维码被当成促销广告，喉结动了动。那些嵌在古典纹样里的诗句，此刻正化作无数个小红点，在路人手机屏上跳成打折信息。

“这是张若虚的春江...“他话没说完，骑手已经抓着冰美式冲进写字楼。三月寒风卷起地上的全息膜片，露出背面印着的“XX理财“广告。

暮色爬上国金中心楼顶的瞬间，林鹤启动了备用方案。他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拽出挂在胸前的青铜匣。匣子不过巴掌大，表面蚀刻着鹤纹，祖父咽气前攥着它说了最后一句话：“等春风长到骨头上再打开。“

“去塔麻痹的商业合作。“林鹤把匣子按在投影仪感应区，古铜色纹路突然泛起幽蓝。原本卡顿的全息影像剧烈震颤，空中浮现出祖父手抄的诗句：

【弱花败种已成岁

今昔骨开春风长

犹有光返不见月

万千星迷于长空】

每个字都在半空中熔化成金液，顺着看不见的沟壑流淌。当“空“字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座广场突然下起桃花雨。不是全息影像那种规整的花瓣，而是带着虫蛀痕迹的真花，甚至能闻到宣纸被雨水洇开的墨香。

“快看！东方明珠塔在开花！“

终于有人停下脚步。只见陆家嘴的天际线上，钢筋铁骨的高楼表面绽出层层叠叠的梅枝，细看却是诗句组成的纹路。穿汉服直播的网红刚要调整滤镜，手中自拍杆突然抽芽开花，弹幕瞬间爆炸。

林鹤的后背渗出冷汗。诗匣正在发烫，匣盖的鹤眼不知何时睁开了，虹膜里流转着类似甲骨文的符号。这是他偷偷使用家传诗匣的第七次，却是第一次看到具象化的诗境——那些飘落的桃花瓣，分明和祖父书房镇纸上的水印一模一样。

“让让！别挡着无人机送货！“

警告声从头顶传来时，林鹤正盯着掌心接住的花瓣出神。等他抬头，只看见某团外卖的无人机群像惊飞的麻雀，在诗境幻化的梅林里乱窜。机械旋翼搅碎空中的诗句，刻着“春风长“三字的枝干突然迸裂。

“危险！“

穿JK制服的女生尖叫着扑倒同伴。半截梅枝轰然砸下，却在触及地面前碎成数据流。人群愣了两秒，爆发出哄笑：“原来是AR特效啊！“

林鹤死死按住躁动的诗匣。那些梅枝根本不是数据——他分明看见断口处渗出的汁液，正在腐蚀无人机的外壳。但此刻满地残骸都化作了像素点，仿佛刚才的危机只是集体幻觉。

“搞什么行为艺术。“西装革履的男人踢开脚边的“花瓣“，他的鳄鱼皮公文包上粘着片桃花，转眼就被扫进清洁机器人的吸口。

暮色更浓时，广场大屏亮起某款手游广告。李白挥剑斩出二维码，貂蝉在充值弹窗前跳胡旋舞。林鹤沉默着收拾设备，发现诗匣底部多了道裂纹，像条蜈蚣趴在鹤爪位置。

“等等！“

穿洛丽塔裙的女生气喘吁吁跑来，手机屏还亮着直播界面：“小哥哥能再演示一遍吗？我粉丝说刚才的梅林特效太精致！简直了，好爱“

林鹤的目光扫过她屏幕上飞驰的弹幕：

“求打卡攻略！“

“是不是愚人节企划？“

“坐标发我！现在打车过来拍！“

“这是张若虚的...“他顿了顿，把诗匣塞回衣领，“是公司新研发的沉浸式阅读项目。“

女生已经打开美颜相机：“能定制李商隐吗？我想要'星沉海底当窗见'那种破碎感！对了，诗句里能加烟花特效吗？“

当林鹤抱着设备挤进地铁时，听见身后传来保安的嘀咕：“现在的年轻人，拿老祖宗的东西当滤镜...“

晚高峰的车厢里，他护着诗匣靠在角落。对面玻璃窗映出无数低头族，荧光照亮的脸庞像被数据流冲刷的鹅卵石。有个穿校服的男孩正在背诗，手机屏上的《蜀道难》每隔三句就弹出零食广告。

诗匣突然震动起来。林鹤低头看见裂纹在扩大，鹤翼纹路间渗出淡金色的液体，沾在指尖竟有墨香。当他用袖口擦拭时，车厢灯光突然频闪，玻璃窗上的倒影集体转向他。

那些倒影的嘴型整齐划一地说着：“找到你了。“

林鹤猛地抬头，车厢一切如常。穿校服的男孩还在磕磕绊绊地背：“噫吁嚱...危乎高哉...“广告弹窗正好跳出来：背古诗赢皮肤。

诗匣的温度骤然升高。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林鹤看见裂纹中伸出半透明的鹤喙，衔着一片带血的桃花瓣。

本小说都是虚构，请读者注意，本作品中的事件和人物均为虚构，阅读时请勿对号入座。蟹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