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世之神

“我欠你们一条命。”

雷纹真种的甲壳上仍残留着腐蚀巨藤的酸液灼痕，精神波动罕见地收敛了往日的锋芒，伏低身躯，触须轻点地面三下：

“若没有你们的驰援，我和我的儡虫早已沦为那怪物的养料。”

岩晶真种沉默片刻，她曾无数次与这位叛逆的同族针锋相对，但此刻，她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源于战斗，而是源于族群内耗带来的无力感。

“不必谢我。”

岩晶的精神波动透出一丝疲惫：

“若非星辉的千甲兵虫撕裂了精英子株的防御，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岩晶真种突然抬头，精神网络中炸开一道锐利的波动：

“腐蚀巨藤的子株正在进化，而我们却还在为资源分配争执不休！”

她转向星辉，节肢重重叩击地面：

“我以星辰立誓，从此刻起，所有战备资源优先供给千甲兵虫培育。”

雷纹的精神波动不由得微微震颤，她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交出资源权，就等于承认了星辉的统治地位。

但当她看向南方那片被灰绿色藤蔓吞噬的丛林时，所有的犹豫都被碾碎。

雷纹的精神壁垒轰然洞开，向星辉传递了虫群最高规格的臣服信号：

“族群存亡高于一切，以群星见证，我愿奉你为新一代主宰。”

星辉真种从未渴望过权柄，但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意识到，自由与责任从来不是对立的选择。

“我会带领族群活下去。”

她的灵念扫过每一位真种，最终定格在南方天际的阴云上：

“但不是作为你们的‘主宰’——而是与你们一同斩断枷锁的利刃。”

......

“精英级子株？”

池缺注视着那根藤蔓，眼中露出了极感兴趣的神色，他看得出来，这东西舍弃了蚀心晶核，单纯用藤体作为意识载体。

哪怕是腐蚀巨藤，想要制造出这东西想必也代价巨大，恐怕是用于对抗千甲兵虫的底牌，但更加令他感到在意的是，精英子株的特性与荣山镇异变极为相似。

但这理应是不可能的，毕竟统御未来锚定时，还不存在腐蚀巨藤。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统御时间线上，虫群自发进化出了这种意识载体。

“看来，得去回收统御遗物了。”

池缺的意识降临到荣山镇。

......

荣山镇。

清晨的冷雨中，陈廉凝视着镇口姗姗来迟的运输卡车，尽管上级增援已至，但动员镇民撤离却阻力重重。

老人们或沉默垂泪，或固执拒迁，更有人决然宣称宁死不离故土。

孩子们倒是听话得多，他们被抱上卡车，清澈的眼睛里还带着好奇，有几个甚至冲陈廉挥了挥手，天真得让人发酸。

他在雨丝中点燃一支烟，青白的烟雾刚升起就被雨水打散，与他共事多年的老搭档正靠在卡车旁，他声音紧绷地问道：

“为什么没有调派武装人员？”

搭档告知陈廉，青林镇发现了邪教头目踪迹，大部分精锐被调往处理，而其他监控区域也出现了类似荣山镇的异常状况，如今人手不足，正从周边省市抽调。

“什么时候能到？”

“最迟明日十点”

陈廉稍微安心了些。

他沉默地注视着车队缓缓驶离，直到尾灯的红光彻底消失在雨中。

傍晚时分，陈廉来到了废弃教堂，这座荒废建筑他已经搜查过很多次，但除了那袋腐烂的肉块外，始终没有其他发现。

然而今晚不同。

教堂前的空地上，一个黑袍人影静静伫立着。

布料紧贴在消瘦的躯体上，当他缓缓转身时，陈廉的瞳孔瞬间一缩：

那双爬满血丝的眼睛，他绝不会认错。

是在搜查中逃脱的“至高意志”邪教教派信徒。

荣山镇异变的真相，此刻终于向他揭起一角面纱。

陈廉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荣山镇的异变...是你们的手笔？”

黑袍人喉咙中滚出一串黏腻的笑声：

“你以为这是‘我们’能做到的事？不过是愚昧的凡人，妄图染指本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他们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陈廉敏锐地捕捉到黑袍人话语中的异样，他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

“什么意思？听你的口气...似乎和那些邪教徒并非同路人？”

黑袍人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

“你可以称呼我‘黑鸦’，没错，我确实是有目的地潜入了那个邪教组织。”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不定，带着几分自嘲与恐惧：

“但后来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黑鸦以研究者的身份潜入“至高意志”教派，目的是窃取教派的“圣物”。

他本以为平日发放的所谓“圣水”不过是掺了致幻剂的普通水，但随着他在教派中的地位逐渐提升，他得知了真相。

那些圣水，竟真的是用浸泡过“圣物”的水调配而成。

当他终于获准接近圣物时，眼前的景象令他脊背发寒——那块肉瘤状晶体被封存在特制的玻璃容器内，内壁却爬满了猩红色的粘液，仿佛某种活物在缓慢蠕动。

尽管心中警铃大作，黑鸦仍强压下恐惧，暗中筹划着如何将其偷走，然而，就在他准备行动之际，警方却突然展开围剿，圣物被高层紧急转移，下落不明。

离开教派后，黑鸦本以为自己能就此抽身，可冥冥之中，一股难以抗拒的召唤却开始侵蚀他的意志，日夜不息，最终，他循着那股诡异的牵引，来到了荣山镇。

“也就是说，其实你也不知道荣山镇的异变究竟是什么情况？”

陈廉如此总结了从黑鸦处得来的信息。

黑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黑袍下渗出几滴混着雨水的冷汗：

“知道？哈，你太瞧得起我了...”

话音未落，他的面部肌肉突然开始不自然地抽搐，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揉捏着，五官在雨中逐渐模糊，眼睛夸张地凸出，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如果我真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陈廉不禁后退数步，眼前之人的模样甚至比他曾经看到的怪物更加惊悚。

下一个瞬间，那些扭曲的五官又诡异地重新聚合，脸上带着毛骨悚然的平静：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已经...不再是人...了...”

陈廉声音低沉而急促：

“既然你是被某种力量引导到荣山镇的，应该就是你说的‘圣物’在作祟，你是否能感应到‘圣物’现在的位置？”

黑鸦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再次抬头时，那张面容竟再次诡异地扭曲：

“快走...趁我...还能保持清醒...圣物...在后山的水库...但是...千万别去...它现在...很兴奋...就像...就像...”

话未说完，黑鸦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半边面孔瞬间血肉模糊。

最后深深看了陈廉一眼后，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了教堂深处的阴影中。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对话被另一人尽收耳底。

“周明。”

池缺注视着那个自称为“黑鸦”的身影，突然想起了些前尘旧事。

......

深时科技作为全球顶尖财阀，其商业版图横跨能源、医疗、军工、人工智能等核心领域，影响力仅次于少数超级大国。

而在公众视野中，最受赞誉的莫过于其庞大的慈善事业。

——尤其是对孤儿院的资助项目。

每年，深时科技都会向全球数百家福利机构捐赠巨额资金。

修建现代化设施，提供优质教育，甚至为孤儿们提供“未来就业保障”。

这些善举被媒体广泛报道，塑造了深时科技“人类福祉守护者”的形象。

然而，极少有人知道，深时科技的慈善体系暗藏玄机。

在资助的众多孤儿院中，有一批“特殊的孩子”会被秘密筛选出来。

他们通常具备某些特质：高智商、强适应力，或是...无人在意。

这些孩子会被统一送往一座位于公海孤岛的“特殊孤儿院”，深时科技对外宣称，这是“为天赋儿童提供精英教育”。

这座孤岛表面上是世外桃源，实则是一座高度封闭的实验基地。

深时科技在此进行代号为“人类进化工程”的秘密研究，受试的孩子们被用编号进行管理，定期接受“体检”——实则是药物注射、脑部刺激，甚至开颅手术。

大多数实验体在三年内死亡，幸存者则会被投入更残酷的下一阶段测试。

池缺，便是这座岛上的幸存者，而周明，则是他曾经的同伴。

“当初那几百名孩子，现在应该也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不像是在笑，倒像是肌肉记忆般的条件反射。

池缺长久地伫立着，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转过了身体：

“原来我也会去做些多余的事情。“

......

陈廉的指尖微微发颤，他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黑鸦，对方并没有动机告诉他这些事情，但直觉告诉他，这些是真的。

他从防水袋取出军用通讯器，用力按下了通话键：

“总部，这里是陈廉，发现疑似邪教圣物坐标，请求立即...”

话音戛然而止。

猩红的“信号中断”字样出现在他眼前。

陈廉指节重重砸向通讯器侧面的应急重启键，碰撞声在死寂的雨夜格外刺耳。三秒、五秒、十秒......设备依然沉默。

“这不可能...”

这款设备在核爆下都能坚持二十秒，怎么可能会突然信号中断？！

陈廉猛地抬头，瞳孔里倒映着天幕异象：阴云翻卷，云隙间渗出暗红天光，将整个荣山镇浸泡在某种非自然的血色里。

他意识到，那所谓的“圣物”，绝非人类，至少是他一个人能对抗的存在。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等待大部队，但现在这种信号中断的情况...

“至少要取回一些情报。”

陈廉望向被血色天光笼罩的后山。

两名巡逻队员主动请缨，与他一同前去，三人沿着泥泞的山路前行，领路的队员突然停下脚步，脖颈幅度过大的扭转：

“陈队，您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陈廉的右手悄然摸向腰间的配枪：

“我只相信科学能解释的现象。”

“那这个...科学能解释吗？”

队员的面部皮肤突然如融化的蜡般下垂，嘴角撕裂到耳根。

几乎同时，另一名队员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四肢反折着扑来。

陈廉侧身闪避，子弹精准贯穿偷袭者的膝盖，却只换来一声非人的嘶吼，弹孔处涌出的并非鲜血，而是蠕动的肉芽。

“你们什么时候...”

“从您拒绝喝下圣水那刻起。”

异变者含糊不清地说道：

“吾主说...要给您...亲自演示...神迹...”

陈廉沉默地将最后一颗子弹上膛。

......

陈廉从昏迷中醒来，发现他被捆绑在一处石柱上，四周满是猩红色粘液，下方血红色的“地毯”上，数十个身体扭曲变异的异变者集体匍匐在地：

“礼赞新世之神！血肉为祭，神魂为引！永恒不灭，统御万物！愿为神国之砖，愿作神思之皿！蜕凡躯！得解脱！”

陈廉瞳孔猛地一缩，作为特勤组织的勘探员，她自然知道这些话代表着什么，那是“至高意志”邪教教派的祈祷用词。

“可...为什么是新世之神？”

他不由得喃喃道，难道，不应该是至高意志？

陈廉这时看见，粘稠的血毯此时如活物般向两侧分开。

“信徒”们额头紧贴着地面，脸色狂热地高喊道：

“恭迎...吾主降临！”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从阴影里浮出的身影。

右眼嵌着肉瘤晶体碎片的男人缓步走来，每走一步，脚下肉毯便绽开肉芽组成的莲花，他开口了，带着唱诗般的韵律：

“你问为何不是‘至高意志’？”

陈廉的呼吸骤然凝滞了，他看见阎正右眼镶嵌的肉瘤晶体正随着他的话语泛起诡异的红光，仿佛是在呼应他的宣言。

“看到了吗？”

他张开双臂，黑袍下渗出无数细小的血丝，与地面肉毯交织成网：

“旧神不过是块死肉，而本座已让圣物绽放了真正的神性！”

男人陶醉地说道，眼中迸发出妖异的红光：

“真是一具上佳的容器...等到你亲自见证科学的苍白后，很快便会跪拜在我的神性前，成为神国锋利的屠刀。”

而就在他指尖凝聚的肉芽即将刺入陈廉眉心时，一道黑影骤然从阴影中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