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中,客人们推杯换盏。
大红喜绸悬于梁柱,落霞半隐,已是接近洞房花烛夜。
林爻举着酒杯穿梭在宅院中,满脸都是喜庆笑意。
毕竟美娇娘就在身后房屋中等待着他这位夫君。
只是,当他望向那间即将春宵一刻的房间时,眉眼中却有着挥之不去的......
恐惧!
林爻再度喝了一杯水酒,借着去茅房的理由来到宅院一侧。
“六天了......”
林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写满疲倦之意。
这是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天。
眼前这群人,也足足吃了六日喜宴。
虽说吃喝倒是不愁,但林爻这几日,基本上没怎么睡过。
那些所谓的宾客看到他这位新郎官的时候,眼神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垂涎。
喜宴上的菜,他们也未曾动过,似乎在等待着最后一道大餐上桌。
而这最后的大餐,恐怕就是林爻自己!
在这期间,他也曾试图找到逃脱的方法。
只是这间宅院甚至连个大门都没有,高耸的院墙更是让他望尘莫及。
“他们越来越急了,恐怕今日,便要入了洞房。”
林爻微微眯起双眼,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难不成,真的要与那头老黄牛做个交易?”
不等林爻起身,只听得身侧传来一个声音。
“姑爷,怎么在这里坐着?”
他闻声看去,阴影中站着新娘的贴身丫鬟。
林爻最开始问她名讳时,她也只是说。
“我精通纺线刺绣,姑爷叫一声绣娘便好。”
“姑爷行事?需要与你交代?你是不是有些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林爻瞥了绣娘一眼,衣袍中的手却有些颤抖。
这绣娘看起来柔弱娇媚,人畜无害。
第三日宾客中有人在林爻敬酒之时,忍不住内心中的贪婪向他扑了过来。
那种择人而噬眼神让他这辈子忘不掉。
也正是在林爻准备挣扎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绣娘径直抓住那名宾客的身子。
八尺壮汉,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娇小的绣娘拖着。
而后不久,婚宴上便多了一道小菜。
更别提,现在她手上还有着斑斑血迹滴落。
“绣娘多嘴了。”
绣娘微微施礼,面色却毫无变化。
“看来,在未入洞房之前,这些人动不了我。”
宅院中已经掌起灯笼,天边也染上一抹墨韵。
“不能再等了。”
林爻起身,绣娘便站到他的身后。
“你去看看小姐情况如何,姑爷我去解个手。”
绣娘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林爻会说出这种话语。
不过随即,她面色如常的开口道:“小姐的事情姑爷不必担心,只是这宅院中道路错综复杂,临近洞房,绣娘带着姑爷去解手便好。”
说着,绣娘来到林爻身前,语气轻柔,但不容置疑。
林爻无奈,只得跟在她身后。
两人穿过宅院,这里的每条路,林爻基本上都走过,
前些时日,为了逃命,他借着熟悉环境的缘由让绣娘带着走了遭。
也正是那时,林爻发现宅院深处,有着头被锁住的老黄牛。
“茅房位置与牛棚不远,恐怕只能到了之后另行打算。”
思及至此,林爻不由得加快脚步。
不过,无论走的多块,绣娘一直在他前方不远处,根本甩不掉。
一路无言。
“茅房北边便是牛棚,绣娘又守在门口,只能钻出去了。”
林爻搬开挡在一侧墙壁的板子,这是他几日以来努力的成果。
洞口大小能让他勉强通过。
他蹲下身子,钻出来时,绣娘并没有出现在身后。
林爻稍稍松了口气,向着牛棚跑去。
“看来我猜的没错,绣娘只能跟着她能看到的东西。”
林爻脚步不停,没过多久便来到牛棚。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当初第一次见到这头老黄牛时,对方便提出一个交易。
用新郎的身份换林爻自己一条生路。
当时他刚刚穿越过来不久,虽说已经发现宾客的异常。
但随后几日,绣娘不知为何,一直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也正是因此,林爻才每日去茅房挖洞,为的便是再见老黄牛完成交易。
“我同意你的交易。”
林爻推开牛棚大门,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心头一紧,脑海中瞬间浮现绣娘手指滴落的鲜血。
“糟了。”
林爻径直走向牛棚中,那头老黄牛早已气绝身亡。
牛皮已经被剥下,铺在他面前的墙壁上。
“还是,晚了一步。”
或许绣娘已经发现茅房中的洞口,只是在他即将入洞房之时,掐灭这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林爻心情有些沉重,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面对着必死之局。
“活着真难啊。”
他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笑意,虽说如此,但他并不想认命。
就在林爻准备离开时,目光突然扫过墙上那张牛皮。
“这上面好像有字?”
他跨过倒在地上的尸体。
凑近看时,牛皮下方果然写着几行字。
【我是林爻。】
【也是这头老黄牛。】
【我穿越成为了新郎】
【我还有些庆幸,穿越过来便吃穿不愁,还能抱得美人归。】
【但在这之后,我发现我错了。】
【这些人,整整吃了六日喜宴,片刻未曾停歇。】
【这根本就不对劲!】
【我偷偷来到伙房,发现那里面堆满了染血的新郎服。】
【他们口中那道最后的美味分明是我!】
【我想逃走,可这片庄园似乎无穷无尽。】
【第六日时,我在这片庄园中找到了一个荒废的牛棚,牛棚深处有着一口枯井。】
【我大喜过望,从那口枯井钻了出去。】
【我还在庆幸逃出生天】
【可当我来到庄园外面时,我发现我错了。】
【大门外站着一名女子,她说她叫绣娘,在这等了我许久。】
【我尝试着与她打斗,可仅仅是一个照面,我发现我变成了一头牛。】
【她告诉我,外面那条河叫做天河】
后面的字迹很模糊,林爻只能隐约看清几个字。
【织女】【拜堂】【新娘】【活路】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头老黄牛,之前是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
还是说,它就是自己?
至于织女?
林爻心乱如麻,黄牛皮上的字迹还却还未曾结束。
【大概几日前,我早已放弃逃出去的希望,直到另一个新郎官的到来。】
【绣娘跟我说过,若是遇到一名与我一模一样的人,并且让他同意与我互换身份,我就可以得救。】
【这个新郎官居然真的与我一模一样。】
【绣娘来了,她说,我失败了,婚宴在等着主菜。】
【她对我动手,剥皮是如此痛苦,我是那样的清醒。】
【她似乎感受到什么,我还未曾断气时便匆匆离去,她没想到的是,我在即将死亡之时恢复了人身。】
【如果那个与我一样的人能看到这些。】
【不要相信绣娘!不要相信绣娘!】
牛皮上的内容到此结束。
林爻的冷汗却已经浸透喜服。
他脚步踉跄着靠在牛棚门边。
周围是如此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林爻看着地上的尸体,将黄牛皮撕下后,立刻转身。
门口处,皎洁的月色下。
绣娘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姑爷,该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