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夜 双生莲
- 昨晚的梦,想起来了吗?
- 春雨山风
- 1658字
- 2025-02-24 10:13:43
第一夜双生莲
我推开百乐门化妆间的门时,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林曼卿的尸体斜倚在梳妆台前,孔雀蓝旗袍上的金线牡丹被血浸透,凝成暗紫色的脉络。她的右手死死攥着一支银簪,簪头刻着的“襄”字在血污中若隐若现。
“死者后颈有针孔。”周清墨的白大褂在汽灯下泛着冷光,她忽然转过头,银边眼镜的链条扫过我的手腕,“陆记者,你鞋底的梧桐叶泥里混着教堂彩绘玻璃的碎渣。”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鞋跟碾碎了镜面残片。昨夜潜入金神父路地窖的画面在脑中闪回——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尸睁着眼,脐带末端系着褪色的银铃铛。
“巡捕房现在允许记者进凶案现场?”赵振邦的警棍重重敲在门框上,他疤痕交错的寸头在阴影里像块生锈的铁块,“还是说陆小姐对周府旧案特别感兴趣?”
沈世襄的茶室飘着奇异的药香,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反射着幽光。我假装调整相机焦距,镜头悄悄对准他虎口的墨渍——那团污迹在放大后显出莲花轮廓。
“陆记者可知周家双胞胎的典故?”他突然咳嗽着展开一幅泛黄戏单,民国十三年中秋那栏用朱砂圈着《牡丹亭》,“当年杜丽娘还魂那折,周夫人唱到‘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时,火苗已经蹿上戏台幔帐。”
我后背渗出冷汗。三天前我在周府废墟捡到的铜匣里,正藏着半张同款戏单,边缘焦黑处还粘着片烧焦的丝绸,纹样与林曼卿的旗袍别无二致。
“沈会长当年是周府常客?”我按下快门,闪光灯惊得锦鲤撞翻青瓷缸。水花溅湿他袖口时,暗银竹纹里忽然渗出点点猩红——那根本不是刺绣,而是用血绣成的符咒。
霞飞路裁缝店的门铃叮咚作响时,白露薇正将金线穿过绣绷。墨绿缎面上缠枝莲的走势让我眼皮狂跳——那分明是周府老宅密道的地图。
“白小姐的苏绣技法,和周夫人陪葬的盖头很像。”我故意碰倒线轴,趁她俯身时瞥见里间墙上泛黄的《申报》,民国十三年周府灭门案的报道被血手印圈出“幸存幼女”四字。
剪刀突然抵住我喉头:“陆记者对死人衣裳这么上心?”她眼尾上挑的弧度与周清墨惊人相似,“不如猜猜,当年奶娘把真正的双胞胎藏在哪里?”
枪声在此时炸响,子弹擦着我耳畔掠过,将绣绷上的莲花劈成两半。赵振邦举着冒烟的配枪从布帘后走出:“白小姐不如先解释,你上个月订的金线为什么出现在沈会长尸体手里?”
圣玛利亚医院停尸房的寒气渗进骨髓。周清墨的手术刀划开沈世襄左肩时,我清楚看到那块莲花烙印在抽搐——仿佛皮肤下藏着活物。
“机械性窒息致死,但真正的凶器在这里。”她镊起死者鼻腔里的银针,针尾刻着的微缩工尺谱让我浑身发冷。那旋律与我在教堂地窖听到的傀儡呻吟声完全一致。
赵振邦突然拽过我的手腕:“陆小姐昨夜造访金神父路的收获呢?”他掌心枪茧摩擦着我藏在袖中的胶片筒——那里面拍到了周清墨在福尔马林池边埋东西的画面。
冷藏柜在此刻发出闷响,小陈警员尖叫着后退。沈世襄的尸体在蓝光中直挺挺坐起,腐烂的声带挤出断续的音节:“双生子...镜中影...”
地下室的镜子迷宫吞噬了手电筒的光。白露薇的面具在镜中剥落时,我认出那焦黑的左脸——和我在周府废墟挖出的焦尸齿模完全吻合。
“我的好妹妹,这场戏你可满意?”她染血的指尖抚过镜面,所有倒影突然开始同步撕裂脸皮。无数个周清墨从镜框渗出,白大褂下摆滴落的福尔马林在地面汇成莲花图腾。
赵振邦的警棍砸碎中央镜面,露出背后密室。二十具人傀悬在铁钩上摇晃,每具尸体左肩都插着银针,针尾系着的红绳延伸向黑暗深处。他突然扯开领口,沈家商印在火折子光里狰狞如活物:“当年往火场泼桐油的可不是周家人...”
教堂地窖的爆炸震落圣母像头颅时,我终于拼齐所有碎片。周清墨将银簪刺入自己左肩的莲花烙印,鲜血喷溅在泛黄的出生证明上——周婉卿与周清墨的名字并列处,赫然盖着沈世襄的私章。
“奶娘调换了襁褓。”她在烈焰中轻笑,撕开白大褂露出腰腹缝合的伤疤,里面蜷缩着具猫大小的干尸,“真正的双胞胎早被做成锁魂傀,我们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戏偶。”
我按下最后一张快门,胶片记录下终极真相:火焰吞没周清墨的瞬间,她在大火中的倒影分明是六岁女童模样,而废墟深处颤巍巍走来的白发老者,虎口黑痣上正插着我失踪多日的钢笔——笔帽里藏着生父与周夫人的婚书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