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形天灾收容条例

一星期后。

十二面巨型屏幕同时播放着已经去除了任何可能存在污染片段的三峡战斗录像。

哪怕是早已有所准备，但此刻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的气温依旧是降到了冰点。

当看到路明非后背裂开的狰狞口器时，副校长手里的龙舌兰酒瓶咔嚓一声碎成渣滓。

“这他妈是《林中小屋》片场跑出来的B级片怪物？”他指着定格画面里正在吞噬匕首的肉瘤，“你跟我说这是那个暗恋陈雯雯的衰仔？”

因为路明非炸毁了青铜之门，得以顺利完成三峡任务而回到学院的曼斯教授坐在角落默默不语，亲眼目睹了路明非轻而易举撕碎炼金鱼雷的他很清楚，那个怪物的恐怖绝不仅仅只是浮于表面。

“血统检测吻合率99.8%。”施耐德教授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但基因链上多了...某种东西。”

全息投影突然炸开密密麻麻的基因图谱，原本属于人类的双螺旋结构里，缠绕着无数章鱼触须状的黑色物质。

每当这些物质蠕动时，图谱边缘就会浮现出令人悚然的闪光。

“古龙研究所的最新发现。”曼斯教授调出青铜门的高清扫描图，“门上的雕文与传说中的克苏鲁神话的咒文有八成相似之处，但现存可查阅到的克苏鲁神话相关的符文都无特别之处...看来与龙族有关的历史课本可以进行更新换代了。”

“那我或许可以新开一门课了——克苏鲁神话与龙族的渊源。”

昂热忽然轻笑出声。

老家伙慢悠悠擦拭着折刀，刀锋折射的冷光在他皱纹里游走：“诸君，我们好像把核弹开关当成玩具枪了。”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所有屏幕瞬间切换成校园监控画面：穿着破烂校服的路明非正蹲在3区食堂屋顶，手里抓着半只烤鸡腿。

他畸变的左眼在月光下流转星辉，背后伸出三条暗红触须，分别卷着可乐杯、番茄酱和餐巾纸。

“见鬼！他是怎么突破‘戒律’领域的？”副校长差点把雪茄吞下去。

“因为戒律对他无效。”楚子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年轻杀胚提着村雨，黄金瞳在阴影中燃烧，“三分钟前，他在奥丁广场用触手接住了我的君焰。”

食堂屋顶的路明非突然扭头看向摄像头，沾着油渍的嘴角扯出苦笑：“师兄，偷看别人吃饭可不是好习惯。”

他打了个响指。

所有监控屏幕同时炸出雪花，最后传回的画面上，三条触须正在灵活地给鸡腿撒辣椒面。

十分钟前·3区便利店

路明非把脸贴在冰柜玻璃上，呼出的白雾凝结成细小的克苏鲁符文。

他已经盯着火腿芝士三明治看了五分钟，那些在拉莱耶被碾碎的饥饿感突然火山般喷发。

收银台后的印度裔学生正在偷偷发推特：“家人们谁懂啊！值夜班遇到丧尸围城，可丧尸居然在纠结用八达通还是支付宝......”

叮咚。

便利店门铃发出垂死呻吟。

“欢迎光临。”学生抬头看了眼，手机啪嗒掉在收银台上。

路明非脸上爬满的鳞片正在月光下开合，左眼里旋转的星云把“欢迎光临”的电子牌染成诡谲的紫色。

“抱歉吓到你了。”路明非用触须卷起一包湿巾擦了擦脸，鳞片暂时缩回皮下，“能帮我加热吗？再加个溏心蛋。”

“您、您是装备部吗？”学生颤抖着扫码，“我们店支持屠龙专项积分支付......”

玻璃突然爆裂。

楚子航的村雨擦着路明非耳畔掠过，在墙上钉出入木三分的刀痕。

便利店货架像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塌，膨化食品包装在君焰余波中炸成漫天雪花。

“师兄，请人吃饭不是这个流程吧？”路明非用触须卷住滚落的关东煮纸杯，七颗鱼丸精准落进嘴里。

楚子航的黄金瞳又亮了几分。

他能感觉到某种更高位的威压，就像青蛙被蛇盯住时本能的战栗。

村雨在刀鞘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这是遇见顶级猎食者的应激反应。

“卡塞尔学院特别守则第13条。”楚子航踏着货架残骸逼近，“任何未经登记的龙类生物......”

“都要当场击毙？”路明非舔掉嘴角的黄芥末酱，“可我是来交作业的啊。”

他从背包里掏出皱巴巴的《龙族谱系学》课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字迹工整的请假条：

【尊敬的曼施坦因教授：因误入克苏鲁神话现场，申请延期提交《论四大君主与黑王关系》论文。——您诚挚的学生路明非】

楚子航的扑克脸终于出现裂纹。

这个动作太路明非了，就像他当初揣着星际争霸攻略来参加3E考试。

但眼前生物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做不了假，那三条触须正在无意识地将货架钢梁拧成麻花。

“让开，你不是来杀我的。”路明非突然收起嬉皮笑脸，“你右手袖口的血还没干，是刚完成任务吧？”

村雨骤然出鞘！

楚子航的身影化作残影，十六道刀光同时斩向路明非周身要害。

金属哀鸣声响彻便利店。

楚子航的瞳孔猛地收缩——所有斩击都被半透明的触须挡下，那些诡异的肢体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青铜鳞片，此刻正浮现出熟悉的炼金矩阵纹路。

“青铜与火之王的言灵密文？！”不管是在仕兰中学亦或是在卡塞尔学院都是十项全能的楚子航自然熟悉这个必学的知识点。

“对。”路明非没有否认，“这也是我回到学院的原因之一。”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几块带着血丝的龙鳞呛在收银台上。

楚子航这才注意到对方脖子上蔓延的黑色血管，那些污血正沿着锁骨侵蚀心脏位置。

“你还有多少人性？”村雨刀尖微微下垂。

“够请你吃宵夜。”路明非咧嘴一笑，三条触须突然暴起！

但不是攻向楚子航，而是从废墟里抢救出两罐啤酒和微波炉里的爆米花。

楚子航的刀僵在半空。

这个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仕兰中学天文台上那个手足无措的男孩，而不是什么披着人皮的怪物。

就是在这刹那，路明非的触须不受控制地闪电般卷住他的手腕。

就如他之前在船上与红发巫女的侧写天赋发生某种异变一样，此刻无数的记忆碎片亦是在楚子航的脑海中炸现。

他看到冰层下被铁链锁住的巨大阴影；看到路明非在拉莱耶废墟里的一次次死亡与重生：更是看到了那晚被暴雨染成墨色的高架桥，那个骑着八足天马的神灵的金色独目好似穿越的时空再次注视到了他的身上。

“怎么回事！”路明非惊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师兄你的精神防御......”

已经太迟了。

楚子航的黄金瞳开始渗出黑色血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手中的村雨更是开始长出散发着海腥味的肉瘤。

他踉跄着扶住倒塌的货架，村雨在地上划出火星四溅的弧线。

路明非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

三条触须发疯般刺穿自己大腿，用剧痛维持最后清醒：“该死！不应该怎么快的！”

警报声划破夜空。

装备部的改装直升机群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包围便利店，重型机炮开始预热。

路明非用最后的清醒举起双手，触须卷着仍在发生异变的楚子航轻轻放在安全区域。

“我投降，师兄需要得到救治！”他对着直升机探照灯大喊，“根据《人形天灾收容条例》第7条，申请走特别仲裁流程！”

回应他的是二十枚炼金穿甲弹。

路明非左眼的星云骤然坍缩成黑洞，所有弹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消失无踪——不是防御，而是被传送到了尼伯龙根深处。

“为什么都要逼我！”他的面孔扭曲，五根异化的手指打了个粘腻的响指。

直升机舱内突然传出惊恐尖叫，消失的弹头正从副驾驶座位下方缓缓浮现，倒计时红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爆炸的火光染红半个校园时，路明非已经缩在钟楼阴影里啃完第三个汉堡。

他畸变的左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长出鱼鳍状结构，这提醒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你果然在这。”诺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红发巫女倒挂在哥特式飞扶壁上，手里抛接着贤者之石打造的战术匕首，“上次见面你脊椎里长嘴，这次改行当人形自走军火库了？”

路明非把最后一块薯条塞进嘴里：“师姐，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侧写能力很烦人？”

“有啊，上周在芝加哥火车站，某个变成刚觉醒血脉的通缉犯这么说。”诺诺翻身落地，突然把匕首抵向他的咽喉，“不过他现在脑袋泡在福尔马林里——你要试试看吗？”

路明非的触须瞬间缠住她手腕。

这个动作太快，以至于诺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发现对方的手在发抖，那些狰狞的触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脱落。

“离我远点...”路明非蜷缩在墙角，新生的鳞片和腐肉同时从身上剥落，“我在拉莱耶吞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现在...现在有点反胃...”

诺诺突然抓住他正在溃烂的手腕。

无数记忆画面再次涌入，但这次她早有准备——红发巫女咬破舌尖，用疼痛对抗克苏鲁符文的侵蚀。

在那些疯狂旋转的画面里，她终于捕捉到关键帧：冰海深处的青铜城正在渗出沥青状物质，而路鸣泽站在城头微笑。

“青铜与火之王！”诺诺突然明悟，“你需要......”

路明非的触须猛地捂住她的嘴。

有粘稠的黑色液体从他指缝渗出，带着深海特有的腥臭：“师姐，你知道在拉莱耶，剧透的人会变成什么吗？”

整座钟楼突然剧烈震动。

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无数长满吸盘的触手破土而出，每根触手顶端都睁着楚子航的黄金瞳。

在更远的地平线上，奥丁广场的八足天马雕像正在缓缓转头，独目闪烁的血光穿透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