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情。
隔了多年,特蕾莎又一次听到了这句话。
只不过说出这话的人变成了面前的布袋头。
“什么叫我不该插手这件事?”
听到这话,特蕾莎突然暴起抓住床沿,木屑在指甲下簌簌剥落。
“你是认为我不配和你合作?还是你也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不,都不是。”
道恩摇了摇头:“倒不如说,我完全相信你说的话。”
床榻发出刺耳摩擦声,特蕾莎几乎要栽下来,血花在绷带上扩散。
“那为什么......“
特蕾莎突然剧烈呛咳:“为什么要阻止我?“
“因为你还没准备好。”
身为玩家,道恩很清楚勇者之剑并非传说。
北之勇者的圣剑。
本名扎帕德寒锋。
作为玩家,他清楚地记得游戏里帝国花费了多少精力去搜寻这把丢失的神器。
如今特蕾莎说那把圣剑出现在别的位面,道恩反而是相信的。
毕竟被神明看上,或是因为魔法风暴漂流到其他位面,对于这把神器来说都很合理。
或许就是血神看上了这把神器,才导致了冰海城的覆灭?
很有可能。
毕竟这把剑的下次出现已冰海城覆灭后多年。
帝国元帅摩根才从冰海城以北的无尽海域中取来了被血神污染过的圣剑碎片,并将之熔铸于自己的兵器里。
要知道,那位未来号称帝国绝壁的摩根可是第九位阶的强者。
如此强者都只能取得些许碎片,可想而知其中牵扯会有多么危险。
道恩不希望太多人牵扯进这件事里。
尤其是像特蕾莎这种会单枪匹马杀进邪教老巢的存在。
不论她是什么背景,这份鲁莽在面对狡诈的邪教时绝对不是好事。
“多谢你的情报,鲜血教会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道恩从木椅上站起身来,把本就属于特蕾莎的古剑放于床边的柜台上。
“你现在在新纽瓦克村,鲜血教团的情况已经和检察院说过了,他们最快明天凌晨就会赶到,是去是留就交由你自己定夺了。”
道恩从腰包里掏出一支药水,放在桌上。
做完这一切,道恩起身便走。
“等等。”
粗粝的亚麻布猝然绷紧。
特蕾莎染血的指尖勾住道恩衣角裂缝,陈年织物撕裂声里混着她急促的喘息。
“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在意,就当我是个路过的正义骑士就好。”
“你的名字是?”特蕾莎又一次重复。
“不是,我都说了,不用在意……”
道恩感觉衣服正在发出哀鸣。
“哈?”
道恩清楚的看见,少女嘴角快要咬出血来,苍白的唇线抿出执拗的弧度。
“告诉我。”特蕾莎嘴角梨涡不似在笑。
“我是触发了你的什么敏感词吗!”
道恩真是被面前的颠婆搞怕了。
“别扯我衣服!这件衣服还是我跟人借的!”
眼看村长送的衣服就要被扯破,道恩只得随口编了个名字:“亨利,我叫亨利!”
道恩扯开特蕾莎死死抓着亚麻布衣的手指,衣角满是因为伤口开裂而染上的血污。
【女神感受到你不屈的品质,美德值+0.1】
别特么来添乱了!
道恩撒腿就跑。
“亨利?”
床上,蓝宝石般的眼神一闪一闪。
“很好,我记住了。”
指尖在道恩的衣角处留下深深血痕,特蕾莎嘴角却似感受不到疼痛般翘起。
“我会找到你的。”
……
“那姑娘醒了?”
从村长家出来,道恩便看见了坐在银杏树下等候的村长。
“嗯,她身体素质很强,喝了药水,今天应该就能自由行动了。”
确认了特蕾莎没有跟来,道恩这才扯下套在脑袋上的面粉袋,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枕边那柄缠着鲛皮的古剑在道恩记忆里闪过——剑脊上蚀刻的雷纹,唯有二阶以上超凡者才能驾驭。
“你没问她的家世?”
“她没主动提,我也懒得再追问了。”道恩摊手道。
“但她一定是个贵族。”村长叹道。
“多半是了,而且来头不小……所以我才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赐福初成,道恩可不想过早的受到关注。
踩着被露水压弯的草茎走至村长蹲坐的树桩旁,道恩屈膝坐下的动作惊起原本低飞的山雀。
原本无人的街道又一次热闹了起来,从睡眠中苏醒的孩子们正一批批的朝着坍塌的祭坛走去。
对于村民们来说,一夜崩塌的祭坛不过给这座村庄带来了新的饭后谈资。
秋收、打谷、吃饭。
昨晚的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
到最后,真正清晰知道昨夜一切的也就只有道恩和村长两人。
“最起码吃过晚饭再走。“
村长嘬了下烟嘴,橘红星火映亮了他眼角的沟壑。松香味的烟雾从牙齿缝中溢出,模糊了那张被岁月蚀刻的脸。
“不了,我可不想惹更多的麻烦了。”
道恩摇了摇头。
检察院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他可不想和那帮狂信徒打交道。
万一被人知道他突然成了神选,怕不是要被抓去皇城地下室做切片研究。
“您可别把我的名字说出去啊。”哪怕昨夜已经说了无数次,道恩还是忍不住再次叮嘱。
“放心吧,我也最怕这些贵族找麻烦了。”
村长嘬了一口手中的烟斗,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那样最好。”
道恩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起身拿起了行囊。
“等等。”
眼见道恩要走,村长忽然开口,叫住了即将启程的道恩。
“怎么了?”道恩停下脚步,不知村长为何会说起这事。
“你忘了一件东西。”
“什么?”
他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带走了才是。
道恩侧仰起脑袋,弓腰回望。
倒错的视野里,一把灰黑长剑飞转着朝他砸来。
道恩急忙高举双臂,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接住了村长抛来的长剑。
道恩望着手中的长剑,一时无言。
“您这是……”
“我又考虑了一下你说的话,我或许真的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
深吸了一口气,两道烟气从村长的鼻腔喷出:“等检察院的来了,我也就该退休了……这把剑需要一个新的主人。”
“那也不能给我啊,您留着给别人不好吗?”
道恩苦笑着看向手中利刃。
拇指轻推,长剑出鞘寸许,淬火纹在朝阳下流转如活物。
剑格处的磨损尚在。
经过昨夜的那番激战,道恩自然知道这把剑的品质不凡。
能与沃斯托克相抗,虽然比不上那些神匠锻造,但也称得上是大师之作。
若是丢到市场上卖,怎么也得要价5枚金币。
这几乎是一个低级冒险者的全部身家。
“就像我说过的,村里的这帮小鬼还没这个能耐。”
村长用指尖敲打着略有堵塞的烟管,抖下一阵烟尘。
“这么多人中,跟着你才是更好的选择。”
道恩还想开口,却被剧烈的呛咳打断,烟斗磕在青石上迸出火星。
村长佝偻着背挥手,将喷出的烟雾扫散。
“等你找到更好的剑时再把它还回来吧。”
“我知道了。”
长剑的重量压得行囊皮索深深勒进肩胛。
“多谢。”
道恩轻声说道,转身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