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山石冲刷得油亮，崔文文抓着湿滑的岩壁缝隙，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节目组临时更改的攀岩任务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安全绳在狂风里晃成虚影，雨水顺着冲锋衣帽檐灌进后颈，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文文！抓稳三点再移动！“
牧川的呼喊穿透雨幕，他正在下方岩架铺设防滑垫。崔文文咬住嘴唇点点头，抬脚寻找支点时突然听见布料撕裂声——右裤腿被凸起的岩片勾住，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坠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崔文文本能地蜷缩身体，却在撞上岩壁的刹那被铁箍般的手臂截住。沈确单手扣着安全锁，黑色战术手套与绳索摩擦迸出火星，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汇成溪流。
“别动。“他的声音比岩壁还冷硬，手臂肌肉因承重暴起青筋。崔文文嗅到他领口逸出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气，这才发现他左肩洇开暗红——方才的急速制动让安全绳割破了皮肤。
陆也的惊呼从崖底炸响，红色冲锋衣在雨帘中忽隐忽现：“医药箱！谁看见医药箱了？！“他踢翻三个收纳箱，急救包终于从泥浆里露出边角，沾满泥水的绷带拖出蜿蜒的痕迹。
牧川攀上岩架时，崔文文正被沈确用领带扎紧渗血的手肘。向来温润的男人第一次失了分寸，药草从帆布袋洒落，虎耳草沾着雨水贴在她伤口：“忍一忍，这个能止血。“他的白大褂浸成深灰，金丝眼镜蒙着水雾，却仍准确摸出碾药的石臼。
“沈哥你伤口裂开了！“陆也举着碘伏棉签的手在发抖，登山靴碾碎了几株止血草。沈确沉默着将崔文文推向牧川，转身时带起血珠甩在岩壁上，绽成触目惊心的梅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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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医疗帐篷里，柴油暖炉烘出潮湿的草药香。崔文文蜷缩在睡袋里，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争吵。
“非要选暴雨天拍摄的不是你？“沈确的声音裹着冰碴，金属器械碰撞声刺耳。
导演的辩解混着雨声：“天气预报说只是小雨......“
“她要是摔在凸岩区呢？“牧川难得提高声调，碾药声骤然急促，“你知不知道鹰嘴岩的落差......“
帐篷帘突然被掀开，陆也端着姜茶愣在门口。他额角贴着卡通创可贴，显然是找药时撞伤的：“那个......要不要听收音机？我修好发电机了。“
老式收音机滋滋作响，在播报完暴雨橙色预警后突然跳频，邓丽君柔婉的歌声淌出来：“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陆也手忙脚乱要换台，崔文文却轻声说：“就这首吧。“
沈确掀帘进来的动作顿住。暖黄灯光下，少女裹着他的备用冲锋衣，袖口叠了三折仍垂到手背。牧川正往她膝头淤青处敷药泥，虎口沾着的墨绿药渍像某种古老图腾。
“体温计。“沈确将物品抛给牧川，转身时战术腰包擦过陆也手中的姜茶。陶瓷杯倾斜的刹那，三只手同时托住杯底，滚烫液体在六只手掌间晃出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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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雨势渐弱，崔文文被窸窣声响惊醒。沈确正倚在帐篷支架上换药，月光将他的影子拉成细长的刃。见到她起身，他迅速扯下卷起的衣摆，却还是露出腰间狰狞的旧疤——形似被利爪撕裂的山峦。
“是狼。“他突然开口，纱布擦过腹肌沟壑，“三年前可可西里科考队。“
崔文文攥紧怀表，表链硌得掌心生疼。她看见沈确从贴身口袋摸出枚弹壳，铜质表面刻着经纬度坐标：“救援队找到我们时，这枚子弹离我心脏还剩两公分。“
牧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端着药碗愣在帘外。沈确已恢复冷峻神色，将弹壳塞回暗袋的动作却泄露一丝颤抖。三人影子在帐篷上交叠成奇异图腾，柴油暖炉突然爆出火星，惊飞了栖息在外的夜枭。
“该换药了。“牧川打破沉默，指尖沾着的药膏泛着琥珀光泽。沈确起身时碰翻马灯，光影摇曳中，崔文文看见他后颈新鲜渗血的绷带，与旧伤叠成十字烙印。
陆也的鼾声从隔壁帐篷飘来，混着断续的梦话：“文文...危险...“牧川拆绷带的手顿了顿，棉球滚落在地。沈确忽然握住崔文文冰凉的手腕，将某样坚硬物件塞进她掌心——是那枚刻着坐标的弹壳，还带着体温。
暴雨初歇的黎明，崔文文在采药小径遇见安蕊。对方正偷偷往她竹篓里塞防水绷带，撞上视线时慌乱将手藏到背后：“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欠你采蘑菇的人情！“
山风掠过挂满雨珠的蛛网，崔文文低头看见竹篓里除了绷带，还有包未拆封的暖宝宝。当她抬头想说什么时，安蕊早已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跑远，晨光将她耳尖染成玛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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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川在溪边找到崔文文时，她正对着弹壳发呆。溪水将铜色冲刷得发亮，倒映着崖顶盘旋的苍鹰。“有时候伤口是活着的证明。“他指腹抚过自己腕间淡疤，“这是我第一次主刀失败留下的。“
对岸突然传来欢呼，陆也钓起条肥美的山鲶鱼。他高举战利品的身影倒映在溪面，惊散了一群桃花鱼。沈确在远处擦拭攀岩装备，金属锁扣相撞的脆响惊起林鸟。
崔文文将弹壳系在怀表链上，金属相撞的轻响中，她忽然看清三双眼睛里的暗涌：沈确伤痕包裹的炽热，牧川温润之下的隐痛，陆也明媚背后的惶恐。晨雾在林间织就轻纱，她轻轻按住胸口，那里跳动着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滚烫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