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怀念的味道

二十分钟之后。

刚刚出浴的少女扶着楼梯把手走下楼，空气中弥漫的一股番茄浓汤的味道令她神往。

“好香。”

少女迫不及待地坐上吧台，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然而要将这锅汤的味道完全煮出来还要段时间。

“稍等，汤还要再煮一会，先吃些肉串吧。”

为了不让少女久等，林易将事先热好的烤肉串端到少女面前让她垫垫肚子，随即又回到灶台前观察汤的情况。

少女嗅了嗅肉串的气味，是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就像这家餐厅在深夜里也与众不同的亮着灯一样，这家餐厅的食物也和别的地方有着些许差异。

她看了看肉串，又看了看认真在锅前检查的林易，试探性的尝了一口。

当油脂进入她口中时，一股奇异的芳香气味在她的舌尖绽放，少女眼前一亮，忍不住发问道。

“你的肉串似乎和别的店铺味道有些不一样。”

“那是自然。”

听到终于有人发掘到他的店铺与旁人的不同之处，林易顿时产生了兴趣，侃侃而谈道。

“迷宫中有种花的叶片带着奇特的香气，将那叶子和生肉一同腌制就会让成品产生独特的香味。”

“据我所知，整个镇子只有我发现了这一点，至于是哪种花？那就是商业机密了。”

少女是林易遇到的为数不多对烹饪感兴趣的异世界人，她的存在简直比大熊猫还稀有，不过异世界并没有大熊猫这种生物就是了。

在这个世界，居民们的烹饪水平出奇的差，简直背离“民以食为天”这一人类社会的底层逻辑。

他们在烹饪技巧方面更是糟糕到不行，基本上只有炙烤和蒸煮。

对于油炸食品这种需要腌制、裹粉、控油、复炸等等复杂程序做出来的食物足以称得上国宴。

一堆味觉白痴中诞生一个对食物精益求精的知音，足以让他这个美食爱好者热泪盈眶。

少女的存在又带给了他希望，他的店很久没有新客人光顾，只要有一个新人赏识他的手艺，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对他的手艺产生兴趣，他的店铺也就不至于明珠蒙尘。

或许有一天这家店铺会座无虚席也说不定，而面前的少女就是他宏伟计划的起点。

一间变两间，两间变四间，四间变八间不是梦，接下来就是开遍所有小镇，称霸异世界。

“那个......汤？”少女小声打断了林易的幻想。

横扫完肉串的她意犹未尽地指了指厨房方向，一脸期待地望着的林易。

已经半饱的她自然不是因为饥饿，只是厨房传来的味道让人难以忽视。

小火慢煮的番茄汤在时间的作用下愈发香甜，气味顺着锅盖的缝隙漫延到空气中。

少女闭上双眼体会空气中的甜腻气息，灵魂都被这香气勾出体外，顺着空中的雾气飘到锅前。

再聊下去汤就要煮过头了，林易不舍地结束美食了的话题，走到厨房将汤端到女孩面前的餐桌。

掀开锅盖，一股白色的蒸汽瞬间从锅中涌出。

深红色的汤汁在锅内翻涌，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蔬菜和牛腩煮得软烂，随着翻滚的汤汁荡漾。

扑鼻的香味令女孩的小腹颤抖。

“那我就不客气了。”少女手上的汤勺跃跃欲试。

刚煮好的汤还有些烫嘴，她吸了口气，缓缓地吹向冒着热气的汤。

待时机成熟，沿着碗壁小抿一口，汤汁顺着食道流入身体内部，温暖了五脏六腑。

“好喝！”

任何褒美的词语都不及她溢于言表的动作。

少女双手紧紧抱着肩膀，面色潮红，忍不住站起身朝天花板呼喊样子，已经证明了这碗汤的味道。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在陌生人面前如此放松有些不妥，这不符合她内敛性格的举动让她羞愧到无地自容。

少女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忍着羞怯，安静坐下来，继续小口嘬着掌中的热汤，时不时瞥向林易的脸。

“真的有这么好喝吗？”

看着少女拼命点头的样子，林易不由得产生疑问。

然而实际尝到之后却没有少女那么夸张的感觉。

这锅汤只不过是印象中罗宋汤的删减版，既缺了部分配菜，又没有与之对应的佐料。

甚至不用尝都能在心目中猜测出它平平无奇的滋味。

唯一可以自豪的是，它的味道虽然一般，也比异世界人煮的汤好喝，但也仅此而已，少女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什么啊，不过是普通的味道，明明只有盐。”林易自嘲般说道。

“但有股怀念的味道。”少女打断了他的吐槽。

从喝到这碗汤开始，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止住过，汤的味道普通，幸福的样子却不是虚假的。

“怀念的味道......”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让林易又重新打量起面前的番茄汤。

根据他一直以来的理解，做饭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做出自己觉得好吃的菜。

如果做出来的菜自己都不觉得好吃，那做出来又有何意义呢？

这也是他一直做不出自己满意的味道，一直感到遗憾的原因。

可少女的样子让他重新回想起当初那个幼小时的自己。

他学会做饭的初衷似乎是为了防止父母不在家时，自己那个笨蛋姐姐被饿死。

明明自己吃不了辣，不知不觉间却为了姐姐学了一堆比较辣的菜，结果辣得自己吃不下饭。

明明做得很一般，但得到姐姐嘉奖时，内心多么雀跃。

食无定味，适口者珍。

即使自己觉得普通，只要能让食客得到满足，能够抚慰食客的内心，那不就够了吗？

林易一直以来纠结的问题在这一刻得到答案。

仅仅烹饪自己认为合格的菜肴是不够的。

异世界人有着与他完全不同的另一套饮食习惯。

如何做出异世界人满意的菜肴才是拯救他这濒临倒闭餐馆的关键。

“不要再沉浸在自己觉得不完美的悲伤中了，不要再忽视食客们的想法了。”如果是姐姐一定会这么告诫他。

眼前少女的身影仿佛和林易姐姐的身影重叠。

姐弟两人在家常常这样，林易将做好的菜端到姐姐面前，观察姐姐吃饭时的表情是林易最喜欢的事情之一。

‘也不知道我那笨蛋阿姐现在怎么样了，突然有些想她。’林易盯着被一碗汤轻松搞定的少女不自觉地想道。

‘真好喝啊！’沉浸在酸甜味道中的少女脑内思绪纷飞。

‘宁宁不在，好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汤了。’

‘不对，这汤比宁宁做的汤好像还要好喝一点。’

‘真想一直这么喝下去......’

‘啊，喝完了......’

‘嘿嘿......再盛一碗。’

少女愉悦地放下遮住她视野的碗，准备拿起汤勺再来一碗时，才发现林易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她。

‘糟了！原来老板一直坐在对面吗？！’

‘我脸上有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可以的话，能和我一起吃吗？”少女忍着羞涩开口道。

“当然我会好好付钱的。”

“只是一起吃，应该会开心一点。”

汤汁入口，味道依然如初，不过少女的笑容的确让林易有了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