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蚀幽天尊

“他就是那魂殿天尊？”

纳兰嫣然望着那有些模糊的灰袍人影，微微皱眉，向身侧低声问道。

然而，意料之中的回应却迟迟未至，疑惑之余，她用余光向身侧看去，却惊讶的发现那孤鸾剑竟然不见了踪影。

“诶？人呢？？”

她连忙四下环视，目光扫过荒原每一寸角落。然而，空旷的天地间，竟只剩她与那灰袍人影对峙，纳兰嫣然顿时无语，心道这妖剑究竟是怕死，还是另有所图，竟在这种时候凭空消失？

那灰袍人静静注视着纳兰嫣然四顾的模样，似乎并不急着动手，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旋即微微点头，怪笑道：“灵境灵魂？桀桀，当真是大补之物，虽然不知道云破天在谋划些什么，但这份大礼，本尊便笑纳了！”

话音落下，他头顶的黑雾缓缓垂落，将其全身笼罩于内，紧接着，雾气翻涌，色泽渐淡，数息之后，化为灰白之色，而其中的人影，则是愈加清晰。

待得雾气逐渐变的透明，那灰袍人轻挥一手，将残余的雾气尽数收回到袖袍之中，而那相貌，也终于展露而出——

在宽大的破旧灰袍之下，是一位面色苍白又带着些青灰的白发老者，老者的皮肤干瘪而松弛，处处皆是如刀刻一般的皱纹，一双三角眼微微下垂，略显浑浊的眼白之中，散发着暗藏锋芒的阴冷，而那看似瘦骨嶙峋的双手之上，指节却异常粗大，虎口之处亦是有些许老茧。

此人，居然是个用剑好手？

目光扫过灰袍老者，纳兰嫣然心中一惊，那熟悉的肢体特征和眉眼之中毫不掩饰的剑意都表明了一件事，这个曾经的魂殿九天尊，距离斗圣几步之遥的强者，居然并未隐去其用剑的痕迹，换言之，此人直到斗尊境界也依旧以剑为武器。

察觉到纳兰嫣然的视线，灰袍老者那布满皱纹的嘴角泛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哦？观察力不错嘛，能瞧出本尊乃是以剑为器。”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纳兰嫣然腰间的木剑上，原本浑浊的双眸闪过一抹疑色。

然而，这抹疑惑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被一抹了然的精光取代，旋即狞笑出声，声音低沉而森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尊了然了，云破天定是已经陨落，而你，便是他所创造的那所谓生死门所选中的传承之人，桀桀桀！堂堂摧天剑尊，也有今天！”

话音落下，一股磅礴的气势自老者那单薄的身躯之下骤然爆发开来，将纳兰嫣然震的连退数步，感受到那天尊身上传来的灵魂威压，她顿时眉头大皱，这哪里是什么残魂，那威压之感分明已经超过了自己，至少也是达到了灵境中期。

拔出木剑横于身前，纳兰嫣然此刻心中却是有一点慌乱之意，她不明白为何这所谓残魂竟是全盛状态，更不明白那孤鸾剑居然让她这个还没有到达灵境，甚至很少使用灵魂之力的人，去击杀那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魂殿天尊。

“呼——”灰袍老者仰头轻吐一口浊气，虽是灵魂体，但其神色间竟带着一丝闭关多年后重见天日的满足，随意的扫了一眼那摆出防御架势的少女，见得后者眼中的那抹震撼之色，语气之中竟是带上了一丝赞赏。

“哦？感知不错嘛，本尊生前的灵魂力量，足达灵境后期，奈何被那云破天偷袭之后，一度只余残魂，不过，之后在这生死门的数百余载之中，本尊却发现这里拥有修复灵魂之功效。”

老者目光微眯，嘴角浮现一抹阴森笑意。

“不得不说，这九妖蜃龙，倒真是一方奇物，可惜，如今尚未恢复圆满，不过，吞了你这灵境灵魂之后，本尊便可恢复到全盛时期，甚至，能一窥那天境之貌！”

灰袍老者那阴冷的声音让纳兰嫣然的眼角微颤，合着这灵境中期居然还没回到巅峰？保留这老不死的残魂就罢了，还让他在这里恢复？云破天到底是怎么想的？？

“唉，数百年未曾见人，话是多了些，罢了罢了，且让你做个明白鬼。”

灰袍老者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随即淡然一笑，缓缓道：“老夫尊号蚀幽，位列魂殿九天尊...不过，以你这般年纪的小丫头，恐怕是未曾听闻。”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眼神陡然一寒，袖袍轻拂间，一道灰芒破空而出，直指纳兰嫣然！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偷袭？！

纳兰嫣然心中顿时对魂殿之人恶感更盛，灵魂之力涌向手中木剑，就欲抬剑挡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突生！

那疾驰而来的灰芒忽然凝滞在半空不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定住。纳兰嫣然与蚀幽尊者同时一怔，然而下一刻，他们便察觉到，不仅仅是灰芒，就连自身也陷入了一种无法动弹的静止状态。

整片荒原之内的时间似乎都在此刻停滞了下来，正当两人心生疑惑，还未来得及思索之时，一道破空之音骤然响起——

原本飘在半空之中的画卷，陡然飞掠而起，朝着天空急速上升，直到无法用双眼捕捉之时才缓缓停下，接着忽然开始膨胀，以一种令人惊骇的速度扩展，顷刻之间，竟笼罩了整片天穹！

画卷之上，黑白水墨勾勒出的画面缓缓浮现。

纳兰嫣然目光微凝，下一秒，瞳孔猛然收缩，那云遮雾绕的苍白山峦，竟令她感到分外熟悉。

...这是？云岚山？！而且还是宗门尚未建立之时的云岚山？

那熟悉的轮廓立刻让纳兰嫣然确认了这一点，除了巍峨崎岖的山石还未经打磨，尚未建立成如今的广场以外，其余的景色与她的记忆中别无二致。

不过，她的内心此时却闪过一丝疑惑，这景色若真是宗门建立之前的，那云破天又如何可知？难道说...

忽然，两人同时觉得天地翻涌，眼前一花，那灰袍老者内心尚且怔然，纳兰嫣然却是立刻知晓，这便是她之前练习心剑触碰卷轴时的感觉。

下一瞬，整个天地开始剧烈扭曲，如同泼墨般晕染开来。黑、白、灰三色相互交融，天地骤变，只是几息的功夫，两人便出现在了一处乱石林立的山巅之上。

狂风肆虐而过，刺骨的寒意让纳兰嫣然回过神来，然而她下一瞬便察觉到了不对，体内有一股奇怪却熟悉的感觉，那并不是灵魂力量，而是——

斗气？

纳兰嫣然一怔，刹那间便发现这里与之前练习心剑的地方一样，模拟了真实的环境，不仅如此，还将斗气带回，而她的境界，竟然被恢复到了前世她曾抵达的最高境界——七星斗尊！

体内那浑厚的斗气澎湃如潮，瞬间让她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自信，抬眸望去，只见那数尺之外的蚀幽尊者，同样是一脸惊愕。

感受到纳兰嫣然的气息变化，蚀幽尊者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少女，眼角微微一跳，旋即冷哼道：

“哼，能亲自掌控生死门，却没有直接出手斩杀本尊？果然是已经陨落。”

他缓缓抬头，望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不敢直面本尊，恐怕也只剩下一缕残魂了。”

“也好。”

灰袍微动，一股淡淡的杀意弥漫而出，蚀幽尊者缓缓收回视线，森然一笑，语气阴冷而带着一丝狂傲：

“待本尊吞了这灵境灵魂，届时便让你彻底安息！”

话音落下，蚀幽尊者脚掌微微一踏，霎时间，恐怖的气势自他单薄的身躯之下暴涌而出！

磅礴的威压席卷开来，卷起漫天狂风，令整个山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八星斗尊！

纳兰嫣然秀眉微蹙，但又很快舒展开来，这斗尊阶别的一星之差，若是放在前世，自己即便有花宗绝学傍身，定然也无法与那背后是远古种族的魂殿天尊相抗衡。

但这一世，她却另有谋算。

见纳兰嫣然手持木剑相对，蚀幽尊者白眉一挑：“哦，对了，你既然是他选择的传承之人，必然也是云岚宗中人，会用剑倒是正常，既然如此——”

说着，蚀幽尊者那苍老的手臂自虚空一探，一柄通体雪白、形状怪异的长剑破空而出，被他缓缓握在掌中。

轻抚剑身，蚀幽尊者缓缓说道：“此剑，乃是本尊用一只八阶天妖凰的脊骨所打造而成，其上，还镶嵌了那只天妖凰的魔核；你也取出自己的佩剑吧，免得说本尊以老欺幼。”

看着白色剑身之上的猩红魔核，纳兰嫣然心中微动，敢拿魔兽界三大族群之一的天妖凰做成佩剑，这倒是也符合魂殿，不，魂族的作风。

“不必了。”

一股青色斗气将木剑包裹，纳兰嫣然冷声道。

倒不是她不愿意换，只是前世的剑她已经太久没有使用过，手感差不说，当时那柄剑和现在这斗尊斗气加持的木剑，倒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那蚀幽尊者自然不明其中缘由，只当是她狂妄自负，心中顿时涌起几分怒意，冷哼道：

“哼，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寻死路。”

话音落下，蚀幽尊者脚步一点，自乱石之中骤然跃起，却是并未使用斗技，而是抬剑一挥——

“嗡——！”

一道足有数丈长的凌厉灰色剑气瞬间飙射而来。

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气破空而至，足有数丈之长，剑气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呜呜风啸之声。

而在那风啸之中，竟隐隐夹杂着一丝天妖凰的尖啸，显然那高阶魔核武器，绝不仅仅是更加锋锐这么简单。

心剑·观澜！

纳兰嫣然心中低喝，双眸之上银芒闪烁，那月牙状的灰色剑气，在她的眼中瞬间被完全解构，最终勾勒出最本质的斗气流动轨迹——

那看似难以阻挡的狭长剑气，仅有中间一点带有斗气。

原来如此！

略微感叹了一下这魂技在实战中的妙用，纳兰嫣然唇角微翘，旋即轻挥手中木剑，一道看似声势更加迅猛的青色剑气斩出。

“轰！”

两道剑气在半空激烈碰撞，刹那间，狂暴的斗气风暴席卷开来，青灰两色的能量疯狂交织、撕裂，直到彼此彻底消融，才逐渐散去。

“咦？”

见那斗气风暴彻底消散，但料想之中对方会逸散出斗气的场景却并未出现，蚀幽尊者眉头一皱。

自己这道剑气虽然的确只是试探，但斗气却是凝聚在了剑气中央一点，整道剑气，其实只有中间那一点能造成伤害，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若是以外表判断，必然要用出不少斗气来抗衡。

但眼前少女先前挥出的剑气，看上去明明比自己所挥出的声势更加磅礴，可两道剑气却是刚好消融，这说明两人用出的斗气量相差无几。

难道是巧合？

浑浊的目光微微闪烁，蚀幽尊者手持骨剑立于空中，心中泛起几分迟疑。

看着对方悬浮在半空之中，迟迟没有动作，浑身斗气也毫无动静，纳兰嫣然嘴角微翘，目光戏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朗声说道。

“堂堂蚀幽尊者，魂殿九天尊，如今束手束脚，莫非是怕了我这黄毛丫头不成？”

“你这黄口小儿！”

蚀幽尊者眼中闪过一丝恼意，他堂堂魂殿九天尊，何时被人如此挑衅？旋即也不再犹豫，心念一动，周身斗气顿时翻腾爆涌。

紧接着，一道灰褐色的凝实斗气自他袖中钻出，犹如毒蛇一般缠上骨剑，接着抬手挥剑，高指中天，一声厉喝自口中传出！

“蚀炁·万刃归墟！”

霎时间，以骨剑剑尖为始，无数道灰褐剑气如群蛇出巢般弥散开来，形状正似那骨剑一般狭长诡异，不过数息便将蚀幽尊者身后的天穹所尽数遮蔽，而那原本洒射而下的阳光，在触及剑气的刹那，竟是犹如被吸引吞噬一般变得扭曲黯淡，而那些剑气的颜色亦随之加深，愈发幽邃，直至漆黑如墨，仿佛连天地都被拖入无边深渊。

能在斗尊阶别依旧以剑为武器，这门以剑施展的地阶高级斗技，便是他真正的倚仗，也是他蚀幽尊者的成名之技。

漫天剑气盘旋扭动，宛如择人而噬的活物，在那沉沉压下的阴影中，蚀幽尊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少女，眸光漠然，抬指轻点——

“去。”

刹那间，那密布天穹的幽黑剑气猛然嘶鸣，如万鬼哀嚎，裹挟着无尽杀意，暴射而下！

“风灵分形剑！”

轻喝一声，纳兰嫣然手中木剑轻旋，绕身划过半圈，随即九道青色剑影自剑身浮现，如星辰环绕，萦绕在她四周。

剑影流转，青芒盈盈，透着凌厉锋锐的剑意。

在施展出这个在自己手中已经炉火纯青的斗技之后，她却并未停下动作，而是手印连变，快速凝聚起下一个斗技，毕竟她可不指望这个玄阶中级的斗技就能够挡下那遮天蔽日的剑气。

“风之极·陨杀！”

九道青色剑影倏然一震，随即首尾相连，化作九颗璀璨青光，猛然腾空，直冲漫天剑气！

此时若是云山在一旁，定然会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这将两个镇宗斗技结合的玄妙手法，连他这个修炼上百年的云岚宗第八代宗主也自问绝对无法做到。

而前世逐渐放弃剑技的纳兰嫣然，自然也是难以做到，但是那九个月对心剑的练习与磨合，却让她对剑技又逐渐产生了新的理解。

但接连施展九道陨杀，也消耗了她体内近半的斗气，此时的她，气息相当急促，不断平复着那瞬间消耗大量斗气带来的脱力之感。

其实此时的纳兰嫣然之所以没有直接施展心剑·识破，是因为她心中依旧有些没底，眼前的蚀幽尊者与云破天交过手，自然也领教过心剑，既然如此，那面对自己的故技重施，难道不会有所防备吗？

所以，在真正的机会到来之前，她并不打算使用心剑·识破。

不过，若是她知道孤鸾剑所言其实并不夸张，眼前的魂殿九天尊，当年的确因为过于轻敌，被云破天一上来便识破斗技破绽，而后被一剑轻松斩杀，以至于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话，恐怕会对自己此时的慎重失笑出声了。

“以点破面？可笑！当本尊是三岁小孩儿不成？”

看着那九道首尾相接的流光，蚀幽尊者冷笑一声，心念一动，漫天剑气随即疯狂聚拢，如万流归海，竟在顷刻间凝成一柄滔天巨剑！

下一瞬——

九道流光与黑色巨剑，轰然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