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人称二郎神

武松指着他道:“不看这厮的面,今日你憋死在此,也休想俺饶你。”

那黄脸汉神情沮丧,连连摇头,瘦汉扶他站起,他抱了抱拳,低声道:“不料今日承你救我性命,你这偷儿,却是个有义气的。”

他这里说出偷儿二字,瘦汉神色顿时紧张,连忙扭头去看李云龙等人眼色,见他们皆面露好奇,知道终是泄了底去,苦笑一声,低头道:“先前不敢和诸位大哥交待根底,便是怕你们看我不上。小弟时迁,自幼遇见老恩师,见我骨头软、身子灵便,掠了我去,细细传了我一身穿门过户的盗窃本事,让我替他效力,后来老恩师得病死了,我自家年纪渐长,知了人事,也想要做条好汉,人家却都嫌我是个偷鸡摸狗的贼……唉,不劳大哥们赶我,小人自去便是……”

他说话头不敢抬、腰不敢直,活像个被猫捉了的耗子。

垂头丧气正待离去,忽听鲁智深呵呵一笑,说道:“且住!你急甚么,谁说了看你不起?洒家看满朝文武,吃民血民膏吃得肚子都圆了,个个都是大贼,你这小贼若比他们,怕还磊落些。你若不偷穷汉,不欺负孤儿寡妇人家,只盗那些贪官大户,洒家并不会看你不起。”

时迁猛然抬头:“不曾不曾!小可不曾偷过穷人、好人,若是骗你,天打雷轰!”

晁盖本来双眉紧皱,面带不屑之意,听了鲁智深言语,不由讶然,扭头看了鲁智深一眼,露出些思索神色。

又听李云龙叫道:“时迁?哎呀,你莫不是有个绰号叫做‘鼓上蚤’么?”

本来鲁智深这一番话,时迁已然大讶,及听李云龙问他绰号,愈发不可置信,呆呆望去道:“小可贱名,怎能入得贵耳?”

李云龙喜道:“人有手段,名声自然不免播传,我久仰你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飞贼,当初听说你名,便常常想,你这手段,若是用来打探情报、盗窃兵书、令牌等物,能抵多少精兵?”

他这话一出,晁盖微微点头,思索之色更浓。

李云龙没注意晁盖脸色,径直下马抱拳笑道:“倒是要正式同你认识认识,在下陆谦陆云龙,江湖人称‘雷震子’。”

说罢向后一指:“这几位,乃是‘托塔天王’晁盖,‘花和尚’鲁智深,‘豹子头’林冲,‘入云龙’公孙胜。”

又指前面:“那是‘二郎神’武松,‘拼命三郎’石秀。”

他介绍众人,人人都有外号,唯有武松,江湖上兀自无名无号,唯恐被人小看了,因此顺口给起了个“二郎神”——

后来茅十八向人介绍韦小宝,顺口起了个绰号“小白龙”,也是一般心境。

李云龙这番话出口,好几人都是面色大变。

时迁和那黄脸汉俱是一惊。

若论江湖中近来名声最响亮的,‘雷震子’称第二,无人敢占。

,而‘托塔天王’、‘花和尚’、‘豹子头’,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

至于‘二郎神’、‘拼命三郎’,虽然此前未闻,但既能和前几个名号并列,那便绝不是人家无名,而是自家寡闻。

石秀也是一惊,随即大喜,一个棍花扫翻最后几个公人,欢喜道:“看诸位大哥心胸、手段,小弟便猜想,定是邂逅了甚么惊天动地豪杰,果然不出小弟所料!哎呀,能同诸位大哥结交,小弟回去定要望望,可是祖坟冒了青烟!”

武松先是一冷,随即狂喜,脸上绷着不露笑意,心中早已喜翻了窍:啊呀,二郎神!不料我在陆兄心目中,竟是如此奢遮!二郎神,哈哈……

他这时不曾经历后来风霜,见识亦自有限,心中少年气还未折,因此得了个响亮绰号,便觉满心快活。

眼珠微转,已是想着去哪里打造一口三尖两刃刀,来配自己绰号,以及要不要索性也养一条细犬?

这正是:

打虎已然有李忠,头陀行者意难中。

二郎神武二郎用,天目将军泣北风。

李云龙呵呵一笑:“拼命三郎,鼓上蚤,能有你们做兄弟,我等何尝不觉有幸?不必多说,先离了此城,大家细论不迟。”

武松、石秀一听,各自使出力气,把挡路的杂物尽数踢开两边,李云龙喝道:“上马出城!”

几人各自上马,大队牲口直直奔出城外。

向南一直奔出三五十里,众人这才稍歇,扭头看了看,马和骡子都在,也有不少壮驴,然而黄牛脚程不快,此刻却都掉了队。

石秀还想回去找,李云龙摆手道:“不必找了,我们后面都是赶急路,牛本也走不快,谁捡了去算他命好,再有便是这些驴、骡,后面寻个市镇,能发卖也都发卖了,只要这数百匹马在,便是大赚特赚。”

便听一人低声道:“前面有个小镇,地方不大,倒有些富户,同我也有交情,你们若要卖牲口,我来做个引见。”

李云龙一回头,却是那黄脸汉子,不知何时竟也骑了匹无鞍马,混迹在队伍里。

鲁智深怪叫道:“呀,我们这一干人都瞎了聋了,如何没看见他?他定是沿路留下记号,好让辽兵来追!”

黄脸汉子听了连忙叫道:“你不要冤枉了好人,我何尝留甚么记号?况且这么许多大牲口奔行过,还要我留什么记号?”

这时石秀怀里抹出尖刀,下马上前,扯住那汉子道:“那你如何跟着我们?不说明白,你瞧我手中刀么?”

黄脸汉子苦笑道:“实无坏心!小可本是河南府人氏,因我族中有个兄长,考中了辽国的举人,后来做了蓟州的知府,写信回乡召了我来帮衬,不料他去年得病死了,小可在异国无依无靠,今日又被你们打倒,坏了名头,定有人要趁机夺我这节级的头衔,越想越觉无趣,又见你们都是磊落好汉,一时迷迷茫茫,索性便随着你们来了,你们若疑心我,我自去便是。”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时迁涨红了脸,开口道:“诸位哥哥,小弟情愿替杨节级做保!他实是个一等一的好人。小弟去岁盗一个不义富户,若不是杨节级见怜,牢中加以看顾,早被那人使钱害死了。蓟州一带好汉,有许多都得过他相帮,‘病关索’杨雄的名号说出,北地谁不倾仰?”

李云龙一眨眼,心想哎唷,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水浒故事里,这三个便是结伴离了蓟州投梁山,我这貌似早了好几年,不料还是被他几个凑在一处,只是看模样,这个“病关索”,此时还没娶那个偷和尚的骚娘们儿呢!

“既然杨雄也是一条好汉,那我们……”

李云龙既知是杨雄,自然没有赶走的道理,正要说几句漂亮话儿,忽听得东面马蹄震地,不由神情一紧:“噫?若有追兵,该从北来,怎么从东面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