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李林
- 姑获鸟:从八岐大蛇开始
- 纯白的癫王
- 3627字
- 2024-05-25 23:57:53
停电了。
李林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了鞋,房间里大概是没什么可以代替电源的东西,他现在只能慢慢走出去。
房间昏暗不明,外面的月光只有一点洒在房间里,所有的物都覆盖了层黑。
天花板上的长灯管,床以及床柜,书桌,堆在书桌上的书,摆在书桌旁的书柜,窗口。
李林走到了窗口处,看着外面,并非是他想的那样,但仍然类似,同样的现代社会,只是不太一样。
“无所谓。”李林说。
他离开了房间,门并没有关上,被他敞开来。
他面无表情地往家门走。
“林林,大半夜你去哪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李林转过头。
“姐姐,我饿了。”
“咳咳——”女人手里掏出了根烟,一把打火机点燃了烟头,两手指夹着,“去我房间里吧,我房里还有点吃的。”
“不了,我还是去外面找点吃的吧,家里的我吃腻了。”
“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你忘了你同学前天晚上出门被强奸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我想出去。”
重复。
“不行,你要是想吃东西,就来我房间里吃,我房间里肯定是够你吃的,用不着出去,如果实在憋不住,我房里有点酒,喝昏过去也行。”
姐姐拒绝了李林。李林只好同意了姐姐的说法,因为他太弱小了,出去也确实会被强奸,甚至被杀死。
于是,他走到了姐姐的房间里,但姐姐没有进来,她杵着抽烟。姐姐房间里有些奇怪的香味,李林认为那些并不是好吃的东西,他走到了桌边,摆在桌布上的一大袋零食里,他开了包夹心面包。
味道很不错。但只是吃一个源源不够吃饱,他需要吃更多。
所以他又开了四个,吃完后这才觉得好像不饿了。
他年纪太小,不能喝酒,而且姐姐的酒味道都很怪,他很讨厌酒,所以他吃完了面包后嘴干得厉害,就出了姐姐的房门,想回房间喝水。
姐姐仍在吸烟,味道很呛,整个客厅都蔓延着烟的味道,像是层纱布落在了姐姐的身上,她在烟中看着窗外的天空,沉思良久。
“林林,过来。”姐姐说。
李林看着浓烟弥漫,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太呛了,姐姐。”
“没事,过来。”姐姐说。
“可我有事,姐姐,能通下风吗?”
姐姐转身开了窗,冷风吹进来了,浓烟在风中被冲散。她站在那里,李林慢慢走过去。
姐姐很高,足有一米八几,身上又有很明显的肌肉轮廓,身体天然易出汗,由于胸跟李林差不多大,她有时不穿上衣,就比如现在,她光着上身,露出了有线条的肌肉,单说臂膀就有李林的两倍,很是凶悍,姐姐的脸却因为是女孩,脸比较柔和,刚刚好。
“可要保护好自己啊。”
……
母性乌托邦的温暖,好像因为自觉做错了什么,而做了什么就能弥补,用惩罚减少对自己自认的罪行的痛苦,因此循环,久而久之,行成巨大的环。
李林沉浸于对自己的剥离,现实一次次鞭策他的灵魂,使他的血变得肮脏,肉变得糜烂,骨变得软。
悲凉从心中涌出,但在下一刻又回到了现实。
惩戒的冲击踏穿了脊骨,早已软掉的膝盖跪地不起。
主管走到李林的工位,脸上仍然是那从未改变过的虚假微笑。
“小林,帮我去把这新人的档案打印三份。”
主管虽然说是帮,但实际是要求,李林什么也不是,他挂起微笑的面容,答应了主管的要求,他会立刻去办,像是一条狗。
一条名为职员的狗。
被碾碎的膝盖外覆盖了层血肉,在肉外的皮完整无损,但最里面的骨头却已经碎成渣子,每一步都是剧烈的疼痛,层层递进的痛苦愈发高涨,但有上限,所以李林适应了这种痛苦。
唯一能摆脱这种痛苦的办法是知道这痛苦的根源,究竟源于何处?思考带来经验的推敲,经过推敲后是如深渊般无底的绝望,无论是以什么方式进行上升,永远是空中阁楼,悬梁之剑永远在上空等待你的坠落时刻。
就此绝望便是彻底失败,李林自觉已经败了。在弥漫深渊之苦涩的人间中,已经背上债务的时刻,他已经明白大概一辈子都要为此辛劳,唯一庆幸的是妻子并不想要孩子,她更想要的是快乐的生活,这一点来说,妻子自己就能实现,而李林所需要做的大概就是完成最基础的辛劳。
在这段希望之前继续绝望,在希望到来后兴奋些许,然后为了新的苦难继续绝望,然后迎接新的希望或者死亡。
人生大概就是这般。
李林甩开这番散乱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实。
密密麻麻的苍蝇团聚在这间网格状工位里,大多体型纤细,嗡嗡声极其难听,如果是体型肥大的,那么嗡嗡声虽然缓慢,但极其折磨人的身心。
李林打印了三份,手里的工作已经完成,主管的吩咐也已经做完,嗡嗡声令他头疼。
在下午六点的时候,他离开了公司,而苍蝇们仍然痛苦地呻吟。
兴许是有根针扎进了它们的脑子里,控制着它们继续嗡嗡,总之李林已经走了。
李林坐在地铁上,闭着眼睛,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他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闭着眼睛坐下去就能休息,这时候是他为数不多的快乐时间。
但这种时间长度通常不长,他需要进入睡眠的同时,保持一定清醒,否则坐过头了,那会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厮磨着他的意志。
……
正值巳时。
明媚阳光洒在手掌。
孟秋身后的黑板像是水洗过一遍,漆黑一片,没有一丝脏点。
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
她个子高挑,皮肤白皙,波浪大卷发,穿着一件长袖黑衬衫。
教室里温度不高,可孟秋却仍然像是被拍扁的蒜般躺在桌上,手指只差一寸距离便会触碰到前桌的女同学的背脊。
脸上灰暗无神,像是滩尸体。
这间教室并非一个美好的圣地,孟秋侧着头,朝着初升的太阳眺望。
透过眼镜,透过玻璃窗,最后凝视到的太阳只是一个黄色的光点。
老师向孟秋走来时,他连忙抓住课桌边缘位置,撑起头颅。
可没有缓解心中的莫名紧张和压抑。
老师逼近孟秋的同时,孟秋也感觉自己在逼近老师。
他嘴角边的青春痘忽然爆开。
也许是因为老师逼近的引力,血滴答落在了书本一页公式上。
孟秋触碰着嘴角,热流从指肚上缓缓下滑。
孟秋看着走近的老师,她身上的长袖黑衬衫前襟挂有一朵红花。
他顺着往下看。
黑色的上衣,黑色的下衣,黑色的丝袜,黑色鞋子。
看上去像是一座监牢,穿上的人会遭受一种诅咒,永远冰冷,渴望而又无法得到的绝望。
老师在寂静的教室里揪住孟秋的耳朵。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好闻的萱草花香从她的身上飘来。
无形的香味涌入孟秋的肺叶,令他觉得自己是鲜活的生命,脑海无法控制地闪过一些狂暴的画面。
老师沉默着,似乎在等待孟秋的答案。
某种代表性的答案。
据孟秋的记忆,老师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对他了。
孟秋莫名惶恐起来。
黑犬似乎找到了鲜美的晚餐,咬住了孟秋的脖子。
他说不出话来。
老师终于无法忍耐了。
“我刚才讲的东西你听了吗?”老师问。
孟秋的耳朵很痛,他感觉到一股热量从耳朵处流出。
“我听了。”
老师的手指很白,很嫩,但掐住孟秋的耳朵时,便无法再这么想。
一年前,老师在这么做。
现在孟秋已经十九岁了。
老师还在这么做。
他早就已经明白了她所讲述的知识。
可老师没有回应他,只是手指捏得更用力了。
孟秋无法克制地猛然吸了一口香味,也许是雌四烯酮的香气,一时间他似乎上了瘾。
他猛然想到:也许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就比如现在,说不定他正在一个名为“地球OL”的游戏内,说不定等到死亡后,就会回到真正的世界里。
“那你讲讲吧。”
……
逼仄狭窄的房间里,窗帘拉上使得房间里乌漆嘛黑,老陈戴上耳机,臂肘撑在电脑桌上,支颐凝坐。电脑屏幕显示一个男人被切掉了奖杯的画面,这一幕血腥得发假,他已经不是很想看下去了,但如果他不看电影,他就想通过短视频消磨时间,而这两者对比一下,他认为短视频更为弱智,他也就继续看着,跟往常所看到的内容没有什么水平差距,他慢慢看到了下午五点钟,最后离开了房间。
他去了图书馆,打算找点书看看,路上遇到了小媛,老陈瞥见到了小媛,便走了过去。
“去哪里?”他问小媛。
“回宿舍。”
“这么早吗,能陪我去吃顿午饭吗?”
“可现在已经下午了。”
“那就陪我去吃顿晚餐。”
“我刚吃过。”
“那就陪我吃一顿吧。”
最终小媛还是跟老陈去了他最常吃的一家饭店。小媛身穿短袖连衣裙,手上戴着银色手环。她静静地看着老陈狼吞虎咽吃饭,然后又喝了一大口紫菜汤。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没有。”
“真的?”
“假的。”
老陈从桌上抽纸盒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角,随后他严肃地看着小媛,目光如炬。
“我觉得我很快要死了?”
小媛迷惑地看着老陈,怎么看也不像要死的人。“怎么说?”
老陈兴奋地说。
“昨天梦里有个神秘黑衣人告诉我,如果我明天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我会被检测出一种新病,不过多久我就会像是被水蛭吸光了血的畜生一样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再也起不来。”
“可能梦在告诉你,最近有些事情会压制住你的情绪,让你感到绝望。”
“不,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相信梦里的事情,我清醒地着魔。”
小媛笑了笑,然后注视老陈的眼睛,满是旺盛精力和一种死欲混在一起赤裸裸流出来。“梦往往是提醒人的一种心理状态的变化,而非预兆未来,如果你相信了,也就容易死掉,所以别相信梦,去把它当做一种鉴定自己状态的工具。”
老陈沉思,他将手中擦掉嘴角上油渍的抽纸丢在满是腐烂老鼠的垃圾桶,这是突兀的幻象,他清醒地认识到。
“不,我控制不住,听着,小媛,我感觉上一回的我和下一回的我在不断变化,我眼前像是得了某种病理性精神病一样,我眼前的东西开始变化,就像是这幻象一样,我控制不住我不相信。”
“所以别去思考,放弃思考吧,老陈,不去思考不去作为就没有你对梦无法控制的相信了,就这么继续过着你的大学生活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