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脸颊火辣的疼让连孝从茫然中回神,意识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手下意识的捂住被扇红的那边脸,看向连禀道的眼神由不可置信变得委屈。
长到二十岁,他爸从来没打过他,如今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将连禀道在连孝心中的慈父形象扇得粉碎。
怨气不再是因连禀道的双标,不再是因被反对他追逐自由的婚姻,俨然变成强权不分青红皂白的压迫,变成拆散有情人的独裁专制。
连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连禀道,眼中的光一点点变得灼热。
连禀道看见连孝看向他时眼里流露出的怨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回想起郭塘那厮电话里的语气多少带着点以下犯上的幸灾乐祸,虽知他往日吊儿郎当的德行,但着实有两把刷子,瑕不掩瑜,足以让他不计较上下级之间的礼仪,然而郭塘的态度以及他汇报的情况也实实在在点燃了连禀道的怒气。
连孝这个逆子挨了一巴掌后仍不知悔改,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连禀道气不打一处来,扯开拦在他身前的周婉清。
她看似在关心连禀道的身体状况,怕他气出个好歹,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护住连孝这个不孝子。
四个儿子的名字皆是出自战国时代的帝王谥号,包含着连禀道对子嗣的未来期许。
连孝的孝字本也不是孝顺的孝,可连禀道此时却觉得自己起的名字实在失败,这狗东西一点不孝,甚至还怨恨起他来。
思及此,连禀道产生一种无力感,抬起来准备再赏连孝一巴掌的手垂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甩下一句,“你要是还打算做我的儿子,回去后去祖宗面前跪一夜。”
连禀道其实想罚得狠一点,或许是上了岁数的缘故,心比不得从前那般硬,也或许连孝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儿子,终究不忍心让他遭罪。
小惩大诫,让连孝长长记性就作罢。
连禀道想的很好,没想到连孝丝毫不领情,听到他爸罚他跪祠堂,立刻不干了。
长这么大,今天又是挨打又是罚跪,连孝感觉他都不认识眼前这个往日里对他来说算得上慈眉善目的父亲了。
嘴比脑子快,马上反驳道,“我不!”,十分坚决。
顶撞的话张嘴就来,连禀道本来不高的血压,硬生生被气得飙增,顿感一阵头脑发晕,幸好见情况不对准备上前当和事佬的连秉和及时站到他身后,扶住了他。
开口说宽慰连禀道的话,“大哥,别生气,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一边说着一边帮连禀道顺气,“再说,你生气就生气,打孩子干什么。从小你就教育我君子动口不动手,怎么自己一把岁数了还跟孩子急眼了……”
听着连秉和没完没了的碎碎念,连禀道脑袋里嗡嗡的,“行了,别在我耳边念经了。就你肚子里那二两墨还想宽慰我。”
连秉和的絮叨成功转移连禀道的注意力,怒意消下去不少。
一旁的周婉清这回又改成拉连孝,让他去给连禀道道歉。
连禀道的气是消了,连孝那里可还记着仇,甩开周婉清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怒目瞪着他爸。
周婉清想继续劝,没开口,连穆急忙起身堵住她的话,“小妈,老头子才消气,你又想拱火不成?”
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连禀道听到他听到自己对他的称呼。
周婉清不认为连穆阻拦她是出于好心,谁不知道连穆一直在和连襄争继承人的位置,平时也没见多兄友弟恭,怎么现在突然当起好哥哥来了?!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你个私生子少管。”周婉清伸手将挡住她视线的连穆扒拉开,说出来的话也不客气。
连穆虽然私底下被叫私生子很多年,可是他成年之后再没被这么称呼过。原是出于好心起来劝解一二,想息事宁人,没曾想周婉清不领情就算了,还专戳他痛处。
闻言连穆黑下脸来,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上了族谱,就是连家的大少爷,“我给我爸面子称你一声小妈,你给脸不要脸,一个小三,真以为上位成功就是正宫娘娘了?”
周婉清会戳连穆的痛点伤害他,连穆同样能抓住她的污点进行攻击。
眼瞅着这边另一场大戏即将开场,坐在对面的连善恕和连桓以及连襄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连善恕表情管理得极佳,眼中时不时流露出关切的情绪。
连襄则是妥妥幸灾乐祸的表情,装的不装一下。
他早就看不惯周婉清这个小三上位的贱女人了,以及她生的孩子。
不单单因为连桓和连孝是他的兄弟,有概率成为他的竞争对手,更多的是周婉清总是将连孝是婚生子的事情拿出来说,一副她为连禀道生了儿子,与有荣焉的得意神情,好像生儿子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他老爹,连禀道那老头子可不缺儿子。
上族谱,认祖归宗的就四个,那些外面的没认回来的还不知有多少,说不准还有咿呀学语的婴儿呢。
儿子算个屁呀!
周婉清不过是得意她嫁给了连禀道罢了。
她的“幸福婚姻”,她的“高嫁”都是在他的生母和连禀道离婚的前提下完成的,在连襄看来,周婉清的所有春风得意都是踩着他母亲的血泪得来的,不,是偷走的。
一切的一切都该是属于他妈妈的。
所以,比起连桓这个周婉清不爱的儿子,在连襄这里他更厌恶周婉清捧在手心里引以为傲的连孝。
面上不显,偶尔甚至会做出一些看似兄友弟恭的表现,全是给老头子做戏罢了。
连襄不知道在心里诅咒周婉清母子多少遍,看向对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至于周婉清的另一个儿子连桓,此时此刻颇有他出家人的风范,神情淡漠,眼中无喜无悲,闹剧在眼前展开,他都好似置身事外。
“够了!”连禀道一声怒喝打断周婉清和连穆的相互攻讦,揉着太阳穴,声音疲惫,吩咐连秉和道,“送我回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