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戏听到一半,白云生顿觉无趣,伸手招呼演员停下,然后自己走上台,感谢戏园子老板的细心安排,表示包场费用照付。全体演员都上台给大家鞠躬谢幕,白云生的手下拿着碎银子依次打赏,流程走完才算结束。
除非遇到大日子,否则白云生很少带着四大金刚一起出门,五个人坐在汽车上,罗少龙负责开车。纪云峰和铁勇都是第一次坐车,感觉很新奇。虽然车速还不如人力车,但气派十足,车窗内外两重世界,将里面和外面人的档次拉开。符森见铁勇把脸贴着车窗上,笑道:“下面的摇杆可以拉下车窗,这么多人挤一辆车,是该透透气。”
白云生说道:“森岛刚升职,就派人送来一辆汽车,算他由诚意,在租界地界,有钱也买不到这稀罕玩意,今天正好开出来练练,涨涨咱们青帮的威风。”
纪云峰回头往后看,一队人马跟在身后,安保工作做得很扎实,吸引了无数路人围观。他心说:青帮的脸面需得日本人授权,趋炎附势换来的威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就是曾经赫赫有名的青帮吗?
汽车缓缓开到才财赌庄门前,白云生第一个走下车,仰头看着店门上的牌匾,手拄着下巴思索半天,突然说道:“看上去显得偷工减料,明天我让人来换个更大的牌匾。”
这个牌匾是按照租界外的赌庄统规格设计,毕竟是分店,不能盖过总店的风头,但又不好驳了白云生的面子,只能把总店的牌匾也一并更换。
店内场地宽阔,屋顶的琉璃瓦将外面的太阳光折射进来,绚烂耀眼,近百台才财赌机正哗啦哗啦运作,手持才财币排队等待的顾客均品尝着冰淇淋,玩的不亦乐乎。分店完全是欧式建筑风格,比起外面的日式建筑别具匠心。
符森没想到纪云峰竟有如此天才的构想,仿佛置身自己从未踏足的世界,一切都陌生又新奇。罗少龙不吝赞赏道:“我就知道纪老弟不一般,哪个顾客走进来还愿意出去,梦幻般的感受,比洋人弄的玩意还有趣。”
铁勇介绍道:“各位请移步二楼,一楼是赌场,二楼才叫梦幻。听音乐声应该是换装表演的时间到了,大家正好上去看看。”
刚走上二楼,纪云峰就看到北方商会的会长白之远坐着跟女儿聊天,他立即上前引荐,将白之远介绍给了白云生、符森和罗少龙,白云生道:“幸会白会长,没想到咱们还是本家,哈哈哈,您的消息比我们灵通,试营业都能来光顾。”
纪云峰说道:“白帮主,才财赌庄是北方商会的在册会员,总店就有北方商会的股份,分店也一样,这里的建造、装修、装饰,北方商会都全程参与施工设计,分担了大部分工作,所以店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试营业。”
白云生一听就知道纪云峰和白之远的意图,为了打入租界,北方商会借着有店铺股份的名义,顺理成章把会员拓展进来,沾了青帮的光。但他并不生气,店铺股份构成越复杂,背后的势力越多,根基也越稳固,虽然利润被分摊,但生意长远,不会向之前牛义德反叛那样,一有风吹骚动管辖内的店铺就受牵连歇业,切断了资金链。
跟白之远寒暄过后,白云生抬头看了看休息室里喝咖啡的英国人,问道:“云峰,那几位也是股东吗?”
“不亏是白帮主,眼光独到,坐在中间的那位是英国商人怀特,他在英租界内组织了英商会联盟,联盟在赌庄也有股份。”
符森对经商没什么经验,只知道利益要独占,不能便宜了旁人,于是讽刺道:“这么多股东还哪有利润?你不会想让股东们吃肉,然后青帮兄弟喝汤吧?真没见过这么做买卖的。”
纪云峰让白会长带着女儿继续享受正午时光,然后领着大家边走边说:“不瞒符老板,我还想拉森岛少佐做股东,当然对外必须保密。”
符森疑惑道:“啥?纪云峰,你口口声声说来给青帮赚钱,这做法不是当冤大头吗?”
纪云峰笑道:“哎,付老板,别急嘛,我来当冤大头让大家赚钱,亏我一人,方便所有人,皆大欢喜。”
符森被纪云峰说的直迷糊,白云生却听得清清楚楚。森岛少佐想继续升职,除了自身能力和背后的靠山,还需要大量银子打点关系,青帮送上去的份子钱大部分都流进了大佐的口袋,白云生不得不私下用自己的钱去打点,即不定时也不定量,令森岛颇有微词。即使是固定的份子钱,大佐也不满足,他不方便查看青帮账目,只能按照惯例收,所以很忌讳青帮扩大势力范围,在不少事情上经常和稀泥,不愿意明确态度。如果纪云峰能拉森岛做股东,赌庄的收入随时可查,并且生意好股东能拿到的分红也多,相当于把森岛和赌庄的利益捆绑,他没理由不维护赌庄经营,一箭双雕。对于青帮而言,纪云峰承担全部赌庄亏损的费用,不论上缴多少分子钱,都是额外利润,青帮稳赚不赔。
纪云峰虽然在回答符森的问话,但双眼却紧盯着白云生的脸,试探道:“白帮主还有哪些股东要推荐,都可以加入才财赌庄,不用资金入股,把他们的实力和背景贡献出来就行。”
罗少龙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欢喜的不得了,说道:“我可以做股东吗?哪怕小小一股也行,好个才财赌庄,我可不想错过这样的进步变革。”
纪云峰立即回答:“各位老板都有份,五至十股不等,哈哈哈。”
符森翻了白眼,道:“我可不要,五至十股太少,还不够塞牙缝的。”
铁勇朝着符森诡异的笑笑,说道:“昨天试营业收入超过了两千两,付老板确定不要吗?”
“两千?就一晚上吗?”
“就一晚上。”
挑刺的符森终于开始沉默,青帮内的生意简单粗暴,还有不少强买强卖,即使这样半年也抵不上才财赌庄一晚上的收入,而且只是试营业。白云生看着符森哈哈哈大笑,说道:“云峰,还是你们有本事,我第一次见到符老板这个表情,能让他不挑剔的人我还没见过,哈哈哈,有你们的,真有你们的,哈哈哈。”
纪云峰谦虚道:“今天天气好,符老板自然神清气爽,我是误打误撞,帮主抬举了。”
符森还在算账,根本没理会旁人说什么,纪云峰拍了拍符森肩膀,大声说道:“符老板,今天可有雅兴再去香艳楼走走,那里的规模是才财赌庄的几倍,晚上咱们可以在那里吃饭。”
白云生没等符森回答,道:“走,去香艳楼。”
来到香艳楼,符森彻底闭上了嘴,虽然架子不倒,但态度变得像小学生一样,只剩下一句评价:“惊才绝艳、惊才绝艳!全听纪老板的,全听纪老板安排。”
晚上纪云峰在租界外的荷塘月色设宴,天字一号包间,依旧是最高规格。白云生等人每天在租界忙着跟各方势力较劲,很久没这么放松,青帮兄弟虽然经常光顾各种休闲场所,但如此奢华的待遇,谁都不曾得见。白云生满意得连连点头,见纪云峰跟老鸨熟悉的样子,以为荷塘夜色也是他的手笔,好奇的问道:“云峰在这里有股份吗?”
“啊,这里没有,但是我们属于联合经营,包括租界外的各大赌庄,都是联合经营。”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才财币,扔到桌子上,继续道:“这是才财赌庄的才财币,可以在租界外的任何一个青楼和赌庄消费使用,所以外面顾客会有相同猜测,认定我们背后是同一个老板。”
符森此时彻底服气,说道:“怪不得你店铺人满为患,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多道道。”
纪云峰笑道:“这还要多亏北方商会帮忙穿线,哈哈哈,他们功劳不小。”
说到北方商会,白云生更好奇,问道:“白之远我略有耳闻,牛气的很,有盛宣怀这个大靠山,坐阵小小商会算大材小用。刚才看你们很熟悉,怎么认识的?”
纪云峰莞尔一笑,回答:“在白之远眼里,我跟您也很熟,呵呵。”
“噢?哈哈哈哈哈......”白云生大笑不止,对纪云峰更加喜欢,不再提出质疑,接着说起了股东分红的问题:“云峰,看这样好不好,青帮作为一个整体入股你的店铺,我们三人单独分出少量股份,其他股东你自己选,我没有异议。”他说着回头看符森和罗少龙,两人不住点头,脸上笑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