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下落不明地出发,
好像一场隐形的烟火,
在风平浪静里坍塌,
用一句一句算了吧。
她,她下落不明地出发,
哪个站下错了她没懂,
她回不去也走不动,
她死不得也爱不活。”
——《不重逢》
……
“我是一只不怕灰飞烟灭的果蝇,
面对你的坏不过刚好而已,
那对我来说便是美丽,
别人无法明白的东西,
我看得见你的真心。”
——《果然你还是》
任涧这两首歌也正式录制完毕。现在,任涧坐在钢琴上,对着周围的几位共同的制作人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看前方陪伴的曾许,等待第一个音落。
2019年,1月31日。
接下来,将是她的最后一首歌,也是她对曾许始终保密的一首歌。曾许从未见过这首歌的词,也没听过她唱,只有编曲时偶然听过。因此,曾许对这首也抱有很大的期待。
任涧开口那一刻,如同涓涓细流汇成大海,流入曾许双耳干涸的田。
“我的孩子啊,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够好吗。
我是第一次做妈妈,
尽管岁月已吹白我的头发。”
任涧先是用一个低沉的胸声演绎着,无论是唱法还是歌词,都让曾许一怔。
“亲爱的妈妈,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够好吗。
我是第一次做女儿,
可也是第一次来做我。”
接着,任涧又转换成日常的唱法,演绎另一个角色。曾许恍然大悟,原来这首歌,任涧要用两种音色来演绎母亲和女儿。
他看了一下歌名,叫《是妈妈,是女儿》。
“孩子会穿过大雨,
去懂人间的道理,
我只能唠叨,
因为我已帮不上你了。”
“妈妈会留在童年,
给我打很多电话,
说院子的花开了,
我先挂了地铁上。”
任涧动情的歌声与婉转的伴奏仿佛融为一体,用柔和的调子讲述一段平淡又真挚的故事。
“不担心的人啊,
一定不做妈妈。
我知道全知道,
可是我心疼啊。”
“请放心让我前往,
属于我的人生吧。
你那么勇敢善良,
我很像你就不怕。”
“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个妈妈。”
“那一天我们会深深地拥抱吗?”
“像溪水环游世界,拥抱回它出生的河流——”
忽然,覃笙、凛哥、明哥、大豪和耿耿都一起唱着和声,将这一句以及接下来的歌捏揉为灵魂的对话一般。似合唱般的震撼,却不似合唱般生硬,那如同妈妈和女儿的共振的歌声,与逐渐激荡的伴奏冲刷着一切阴霾,仿佛拨开云雾后的,就是家的曙光。
“我希望你被爱着,
我希望你要快乐,
我希望我的双手可以为你挡着风。
我知道爱会争吵,
我知道人会变老,
所以那一句爱你一定要大声地说。
列车会准点吗?
路上有吃的吗?
到家后不管几点饭都会热着。
穿过妈妈的目光离家的小巷,
穿过拥挤的车厢回忆的滚烫,
穿过温柔的时光,
有你的地方我就有路回家——”
曾许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宛若灵魂出窍似的,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他静静地发着呆,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经历了什么,直到任涧已经摘下耳机,走过来向他伸出手,才把他拽了回来。
“你哭了?”任涧哽着嗓子问。
“没有吧。”曾许如同魂返,擦了擦脸颊才发现手背上有一抹水迹。
“对不起,让你想到不好的事了。”任涧抱歉道。
曾许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歌词写得真好。”
“是我和我妈一起写的。”任涧说,“我和她谈过想写一首关于我和她的歌,她也很期待。但她不会用华丽的词藻,不过是一些平平常常的语言罢了。”
“最朴素才是最打动人的吧。”曾许说,“谁对自己的亲人,还不是放下所有漂泊与客套,只是张口就来的家乡话呢。”
任涧笑笑,欲带他从情绪中走出,举起双手在头顶一拍:“结束啦,我的二专!”
曾许由衷地笑了笑,看着这些一起努力了很久的音乐人们,不由自主地感到幸运。
能在自由的年纪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做一个属于年轻风暴的事,不悔青春,就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任涧并没有急于发表,对于精益求精的她来说,也许再多听几遍还能让作品更进一步。
又闲聊了几句,任涧和曾许就从琴行出去了。这几天总是麻烦琴行的大家,她也蛮不好意思的,这次终于不用再麻烦了。
从琴行出来以后,天已经黑得不像样子了。一月底正是最冷的季节,要不是临近年前,街头都很少会有行人。
任涧呼出一串冷气,好似嘲弄自己。这么冷的天,连出门都是奢侈,还期待办什么街头演唱会,简直是痴人说梦。
追逐梦想也要讲究个实际。
“想什么呢?”曾许见任涧神情呆滞,问。
“没……没什么,你要吃完饭再回去吗?”任涧转移开话题。
“好啊。”曾许觉得正合他意,“我们去桂花街那边吧。”
一拍即合,二人向桂花街走去。今夜轻轻飘起了雪花,将沥青路轻轻铺上一层白。二人踩着雪来到一家店面干干净净的面馆,点了两份小面。
或许是时间太晚,店里顾客寥寥可数,但店内设施干净整洁,头顶还徐徐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大多是当下最为流行的歌曲。
二人等面闲谈,音响里的歌也切到了下一首,几个音符跳跃出来,这时,曾许和任涧都下意识地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满脸不可思议。
“你抄了?”曾许说了一句屁话。
“瞎说!这是我写的。”任涧顿了顿,仰头望着天花板,“不,这就是我的歌!”
《好想爱这个世界啊》的伴奏就这样完整地流淌过二人耳野,紧接着任涧的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真是你的!”曾许拍案而起,心中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这一反常举动将店员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都没像你这样……”任涧捂着额头,连忙伸手拉他。
但曾许丝毫没有低调的意思,大声问店员:“你好!这首歌你们是怎么选进来的?你们怎么这么会选歌啊!”
任涧低着头,对他不忍直视。
“先生,这歌好听吧?这是我们在点赞热度飙升榜里发现的一首歌。”店员服务态度也很好,客气地说,“我们选歌的标准很高的呢。”
“点赞热度飙升榜?”任涧这时也抬起头,满心欢喜地看着店员。
“对,就是云音乐平台本周点赞提升最多的歌单。”店员打开手机,翻找着她的收藏歌单,“你可能之前没听过,我们可以给你安利一下。这首歌叫《好想爱这个世界啊》,你可以搜一搜。”
“我们何止听过啊!”曾许赶忙把任涧拽起来,“这就是她的歌啊!”
店员呵呵一笑:“那你太会开玩笑了,我理解歌好听,想占为己有的想法。”
曾许扯了扯任涧,意思让她唱两句给店员听听,任涧脸红心跳,有点社恐,润了润嘴唇,努力找着调子并跟节奏,然后以稳定的发挥唱出歌声,几乎与音响中的人声融为一体,化作优美的和声。
这下轮到店员脸红了。她看似非常激动,连跑带跳地叫一起工作的同事出来,连做面的厨子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任涧见场面收不住了,索性跟着歌调动情绪,进入忘我地状态,歌声逐渐疼痛起来。
最后两句主歌随伴奏落幕,店员们纷纷热烈地鼓掌,店外路过的人还以为办什么演出,纷纷驻足探头。
任涧睁开眼,转头看着笑容可掬的曾许。
“任涧,大家……都很认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