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藏的第一道难题

三藏看到这一幕大为震惊，他根本来不及多想，提着禅杖就往上冲，差点还要喊一句：‘放开那个女孩’。

不过他才刚跑出几步，那个坐在白骨堆上，四肢被锁链捆缚的女孩忽然朝三藏大喊道：“和尚你别过来。”

三藏闻言一脸不解，脚下还是明显停顿了一下，而后急切的问道：“这些鬼将你囚禁，吸食你的血肉，我这就将你救出。”

“不要，我是自愿的，若他们不吸食我的血肉就会灰飞烟灭。”女孩同样急切的解释道，竟然是自愿被困在这里，被这些鬼吸食血肉的。

三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愣在原地，看着那些鬼继续在骨堆上舔食鲜血。

而此时三藏也注意到，这些鬼虽然外表与人差不多，但每一个鬼身上都存在一两处与人不同的地方。

比如带自己进村，自称杨大树的老鬼，他的一只脚竟然是树根。

三藏也见过杨大树的老婆柳枝，这老妇的一只手竟是无数柳条编织而成的，而他们的女儿杨柳，身上倒没什么异样，只有头发不是人类的发丝，而是纤细的柳条和树枝。

另外其它的村民也都是如此，有些鼻子非人似兽，有些是头顶长着犄角，也有身后留着尾巴的，乍一看都是人，可仔细一看竟没有一个是人。

“他们不仅都是鬼，甚至也都不是人？”三藏有些震惊的呢喃道，这个村子的成分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没有三藏干扰，这些鬼安心的舔食着女孩的鲜血，很快他们身上又出现了变化。

三藏看到一些鬼开始不再舔食鲜血，他们的目光变得清明起来，身上妖怪的特征也消失不见，甚至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鬼，连三藏都分辨不出来这些竟是死后的鬼。

这就像是一场诡异的祭祀，当最后一个鬼从白骨堆上站起来，这一切都告一段落了，所有的鬼又变成了质朴的村民，他们沉默的站在白骨堆的四周，脸上只有疲惫和麻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藏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但眼前的一切他很想弄明白。

此时白骨堆山的少女正在自己从身上抽出匕首，这些匕首从身上取下后，竟然被她放置在了身旁，显然先前也是她自己插进身体里的。

少女的脸色白的毫无血色，她的气息也衰弱到了极点，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开口说道：“这个地方原本叫白虎村，它们是一群渴望变成人的妖怪，自开启灵智后便在此地繁衍生息，但是因为资质所限，花费了成千上万年也没有完全化形，你应该也看到了，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还保留着一些妖族特征。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早将自己当成了人，用着人族的语言文字，穿着人族的衣服，甚至过着人族的节日......”

三藏听得很认真，这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故事，而他也能感觉到，白骨堆上的女孩是一个真正的人。

见三藏没说什么，白骨堆上的少女继续说道：“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菩萨路过此地，挥手之间就杀了村子里所有的人，因为他们尚未完全化形，就无法借助人族的轮回转世，要不了多久魂魄就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而我的血肉可以让他们暂时以魂魄的方式存在，所以有了你看到的这一幕......”

“菩萨为什么杀光他们？”三藏没有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他无法理解菩萨的做法。

“因为他们是妖怪，在菩萨眼中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女孩忽然声音低沉的说道，原本有气无力的声音中满是怨恨之气。

三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菩萨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曾经是何等的高尚和遥不可及，可现在听着却像是对佛法的讽刺。

“这些锁链是何人所为，你被困这里多久了？我来帮你解除枷锁吧！”三藏不想直面菩萨屠村杀死所有妖怪这件事，或许是他也有很多还没想通的地方。

“是我自己......每日都要承受这放血之痛，我怕有一天自己坚持不住，所以将自己锁在了这里。”少女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说道，却是听得三藏肃然起敬。

三藏双手合十，对着白骨堆上的少女一拜，这一拜就像是三藏曾经对着寺庙里的菩萨，在这一刻他其实也觉得白骨堆上的少女就是菩萨。

等到三藏行李完毕后，他神色庄严的说道：“我的血肉似乎对妖怪有助益，就让我来试试看能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吧！”

说罢三藏向着白骨堆走去，随后他踏着白骨，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就像踏上了一层层阶梯，最后来到那个被锁链捆缚的女孩身前。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三藏，只见他掏出随身戒刀，顺势就朝自己手腕一划，而后鲜血开始往外流淌，很快就顺着那些白骨往下流，就如同先前那少女放血一样。

“试试我的血吧，或许对你们有用。”三藏一脸慈悲的说道。

白骨堆下的众妖鬼面面相觑，片刻后还是有妖鬼趴下开始吸食三藏的鲜血。

那是一个头顶长着一对鹿角的少年，随着他吸食三藏鲜血，那鹿角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后缩回到少年头颅之中，自此他身上再找不出任何一个与人不同的地方。

剩下的村民见状，纷纷趴在白骨堆上吸食起来，很快所有的妖鬼都褪去了最后一丝妖怪的特征，虽然已经鬼魂，但确实变成了真正的人。

看到这一幕的三藏也面露欣慰之色，这一刻上百的鬼魂对着三藏跪拜，他站在白骨堆上，真的很像一位接受朝拜的佛。

“回去准备一下吧，往东走去大唐，去找那里的山神和城隍，他们能让你们转世，从此你们就是真正的人了。”忽然女孩从白骨堆上站了起来，她指引这些村民去大唐，在那里城隍可以帮他们转世。

村民们对着三藏和女孩都是一阵跪拜感恩戴德，而后也不敢多停留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东行，因为他们还是鬼魂，不能存在太长时间，这段路也并不容易。

“你怎么知道大唐有城隍？你究竟是谁？”等到村民们都离开，三藏忽然一脸凝重的看向女孩问道。

而下一刻女孩脸上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忽然那四条捆着女孩手脚的铁链炸裂，接着女孩身下的白骨开始翻涌，顷刻间女孩身后魔焰滔滔，那巨大的白骨堆变成一只巨大的人形骸骨，看起来狰狞恐怖。

女孩就站在狰狞恐怖的巨大骸骨肩上，似乎那里就是她的王座，此时她居高临下的对着三藏说道：“我叫白无瑕，曾经是一名魔修，我杀人无数恶贯满盈。三万年前我被菩萨追杀，重伤之下逃到此地，是村子里这些妖怪救了我。随后菩萨追踪至此，便顺手杀了他们，所以他们也是因我而死。和尚现在你该继续斩妖除魔，将我这魔头超度，结束我罪恶的一生吧？”

白无瑕身上魔焰滔滔，语气也是桀骜张狂，确实怎么看都像一个大魔头，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三藏一时都有些懵。

“这些白骨都是你修炼邪功所致？用邪功救人的也是你？”短暂的错愕后，三藏倒是很快想明白了。

这白无瑕曾修炼魔功杀人无数，后被菩萨追杀，重伤逃到白虎春村，被一群善良的妖怪所救。

也因为白无瑕的到来，整个村子遭受了灭顶之灾，随后的三万年，白无瑕用自己的血肉为这些妖鬼保留魂体，或者说她用三万年时间在赎罪。

“是，都是我干的，杀人的魔头是我，救人的菩萨也是我！”白无瑕依旧张狂桀骜的说道，这些话不仅自相矛盾，就是已让三藏听到也自然而然产生了思想上的剧烈交锋。

“如果我不出现，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三藏没有立刻动手，又继续问了一句。

“直到我死。”

“快杀了我，你们这些什么佛什么菩萨的，不是应该超度我这样的魔头吗？杀了我，让我解脱！”白无瑕干脆的答道，又在不断的催促三藏杀自己，很显然她也是不想活了，死掉在她看来才是解脱。

三藏的思想还在进行着剧烈的交锋，杀人无数的骨魔白无瑕确实该死，可是自囚三万年，每日用鲜血延续村民魂魄的女孩又与真菩萨无异，一时间三藏无法抉择。

“老祖，你给三藏的这第一道难题就如此难，恐怕世界无人能完美解开吧？他真的能成功吗？”桃树下洛神看着满脸纠结的三藏也是感同身受的说道。

这一切确实是朱大常安排的，而这个难题也是真的难，别说三藏了，就是一直旁观，甚至已经提前几日知道这一切的洛神，依然没有想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要开创一派，要立佛门禅宗，岂是那么容易的？”朱大常却模棱两可的说道，或许他心中已有答案，也可能连他这个出题人都没有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