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的语气并非商量,触及丈夫冰冷的神色,林夫人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林夫人走后,屋内只剩下林大人。
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似乎是不够解气般,他又将身边能砸的物件通通都砸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明明已经快成功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林大人双目猩红,眼里有不甘和愤怒,还有疯狂。
“我会让你活过来的,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
他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口中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
孟瑶仙二人由奴仆指引,一路带到林府的厢房,两人厢房隔的不远。
等带路的奴仆走后,孟瑶仙盘腿坐在软榻上,闭眼,调整好气息,准备修炼。
过了不知多久,遥意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刚放松没多久,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进。”
是邬筠。
“师兄找我有何事?”为防止隔墙有耳,私底下她还是称呼邬筠为师兄比较好。
“那林大人……”
孟瑶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并没有多言。
也是,邬筠的修为连她也不知道有多深厚,虽然失忆了,但修为还是在的。
她能看出来的,邬筠也必定能看出来。
“师兄可是看出什么了?”
邬筠微微皱眉,“这府上有很重的鬼气,尤其看见林大人时,鬼气最浓郁。”
孟瑶仙听到邬筠的话倒是有些惊讶,她当时明明看到,那女鬼是躲在林夫人后面的,按理来说那女鬼才是这府上鬼气的源头,但是她也相信邬筠所说。
随后,她也将自己看到的如实与邬筠道明。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女鬼并不是唯一的源头?”
邬筠直接点明问题的关键。
“师兄的意思是,这个府邸里不止那一只?”若是聚集的鬼魂过多便要麻烦了。
如此多的魂魄不应当聚集在一处,若人间逗留的鬼魂过多,地府必定会派鬼将前往人间将所有逗留的鬼魂带走,届时,鬼门大开。
“如此浓厚的鬼气,只有怨念极深的厉鬼或者大量的鬼魂才能形成。”
听到邬筠的话,孟瑶仙想到了今日看见的那个女鬼。
那女鬼好像没有什么强烈的气息,胆子小小的,一直躲在林夫人背后,似乎很是害怕修士的到来?
这鬼实在是存在感太弱,以至于孟瑶仙才半天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如果排除她是厉鬼的可能,那要么还有一只更厉害的厉鬼,要么就是如邬筠所说那般这府上还有大量的鬼魂。
林夫人身上的那只应当是阿汝,明明是王延青将她逼死的,不知为何却缠着林夫人。
“师弟,还有一点,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孟瑶仙对外的身份是男子,邬筠自然叫的也是师弟。
“嗯?”
邬筠突然靠近,她吓得一瞬间睁大了双眼。
“师师兄,怎,怎么了?”该死的美色,害她变成结巴了。
“不止林大人,这整个府上的人都有问题。”邬筠附耳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今日我们看到的人,除去林大人,其余都是双目无神,行事动作缓慢。”
“是傀儡术!”
傀儡术早在多年以前就被列为禁止修炼的法术,现今修炼傀儡术的只剩下邪修。
看来这林府大有来头,只是不是什么正经来头,她原以为只是与凡人的恩怨纠葛,没成想这里头还有邪修的事。
孟瑶仙则因为邬筠的话而感到了事情的复杂性,心中隐隐发慌。
“师兄,事不宜迟,我今晚便探探这林府的底细。”很快便敲定下了下一步的动作。
孟瑶仙与邬筠分配好各自的任务后,邬筠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只蝴蝶灵体,蝴蝶从储物戒飞出来后,围绕着两人转了两圈,然后停留在她的无名指便不再动,等孟瑶仙反应过来时,便看到了自己无名指处隐隐约约的红线,而红线的另一头是邬筠。
还不等她询问,邬筠便开口解释道。
“这是蝶灵,亦是储物戒,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若是有点危险了,就将蝶灵捏碎,我会知晓。”
哦原来是通讯灵器啊,她还以为是结契的呢。
孟瑶仙听完邬筠的解释便放下心来,以这两日的观察来看,邬筠平时就跟木头一样,应当不会害她。
邬筠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影,掩盖了情绪,让人看不清。
他的右手覆上左手,摩挲着那枚与孟瑶仙相同的戒指。
商量好大致的事情后,邬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孟瑶仙本想继续打坐,但是不知为何心中杂念丛生,索性放弃。
邬筠离开后,遥意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走出房门。
她轻轻敲了下隔壁邬筠的房门,示意可以行动后,不做停留,很快离去。
三两下爬上屋檐,乌云遮蔽住本该在天空中的月亮,风雨欲来。
孟瑶仙与邬筠兵分两路,她自然是去查看林夫人身边的那个女鬼,而邬筠则去了林大人那边。
孟瑶仙一路寻着女鬼漏出来的微弱阴气找到了林夫人的屋顶。
轻手轻脚地揭开一片瓦微弱的烛光透过这个小缺口映射到她的脸上。
屋子里,林夫人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妆。
玉梳一下一下落在林夫人披散的头发上,自顾自的说着什么,她离的有些远,并未听清楚具体说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林夫人突然就狂躁起来,将面前的东西全砸在地上。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缠着我的夫君!他已经是我的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夫人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没过多久,她又从地上爬起来,回到梳妆台前,拿起刚刚那把梳子,继续梳头。
林夫人的状态不对劲,并不像今日她看到的林夫人。
用了一个小法术,变成了白日里,林夫人身边的那个婢女,春柳。
“笃笃笃”
她敲响了林夫人的门。
“夫人,是我,春柳。”
林夫人的房间里还点着烛火,孟瑶仙在门外等了一会,才听到很微弱的一道声音。
“进来吧。”
得到林夫人的允许后,孟瑶仙轻轻推开房门,低头往门内看了一眼,一片狼藉。
“收拾干净。”
“是,夫人。”
孟瑶仙低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低头慢慢收拾狼藉。
林夫人依旧坐在梳妆台前,愣愣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
“夫人,大人今日没回来陪您吗?”
孟瑶仙故意问了一个问题,她想知道面前的这位“林夫人”会怎么回答她。
“他……或许今日有别的事情要忙吧。”
孟瑶仙基本已经确定,面前的这个绝非今日她看到的那个林夫人。今日,她看到的林夫人,虽然面上看着和善,但是眼底还是有几分傲气,又或许是瞧不上吧。对于下人也是严厉苛待,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客气有礼。
因此她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径直起来,走到林夫人面前,撩起她的一缕青丝。
“夫人,您确定大人今日是有事要忙,所以才没有过来陪您吗?可是现在您有孕在身,大人真的不在意吗?”
孟瑶仙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夫人,看着面前的林夫人慌乱的样子,她又笑出声来。
“你……你……”
“好了,不要再装了,你到底是不是林夫人你我心知肚明,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不记得我究竟来自哪里,我醒来时就出现在这个府邸了,最近还会时不时的进入到这个女子的身体里,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害人之心。”
孟瑶仙划破手指,以一滴血为媒介,那滴血飞入“林夫人”的眉心。
看见,林夫人的身体里,确确实实是有两个魂魄,真的林夫人的魂魄魂体已经很淡,反而这位鸠占鹊巢的魂魄要更浓烈一些。
看到魂体后,孟瑶仙已经确定了,面前的这个就是今日她看到的那只女鬼,现在不知因为什么暂时附体在林夫人身上,以面前的情况来说,女鬼的魂体在不自知地吸收林夫人的魂体的力量,再久一些,恐怕林夫人的魂体就要魂飞魄散了。
一般人死后变成的鬼是生前的模样,也就是死之后的样子。
不知这女鬼生前她遭到了什么样的对待,她的脸已经血肉模糊,手也是东拼西凑的,身体被分成了很多部分,看起来有些瘆人好在孟瑶仙不是平常人。
女鬼的额头上确实有一道撞伤的痕迹,但跟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比起来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女鬼就是阿汝也就是林夫人口中的意娘。
接下来,只需要找到她的大名便可以送其去往生。
“我看起来是不是很丑?”
女鬼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即使在镜子面前,她也看不见,或许是上天怜悯,她作为魂体,是无法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的。
“不会。”一点都不吓人的胆小鬼。
孟瑶仙一点没有犹豫地将话说出口,她认为世上之人不应以美丑来区分,无论何种模样,都应该得到尊重。
更何况,女鬼的这个样子,生前像是被人分尸了,想必那人一定是对她恨之入骨了。
“你真的不嫌弃我这副样子吗?”
“呜呜呜呜呜,你真好,其他鬼都嫌弃我死的难看……”
“其他鬼?这府上除了你还有其他鬼魂?”
“是啊,他们就在这府上的后院里。”
“胆小鬼,你可以带我过去吗?”
女鬼失落地摇摇头“对,对不起,我,我没,我没办法,办法离开这里。”
女鬼解释道,她自醒来就一直在林夫人的周围,她之前也试图离开,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之前见到的其他鬼魂也是林夫人去后院时遇见的,而她与林夫人像是菟丝花与寄生者,攀附在寄生体上,而被其缠绕的寄生体则慢慢腐烂,最后只余一副枯骨。
也就是说,女鬼不通过任何手段的情况下,脱离了林夫人的身体,那就说明,林夫人的魂体已经被吸收殆尽。
林夫人的身体是女鬼魂魄的器皿,而灵魂是其养料。
所谓的胎儿,也许只是一个肉体的器皿罢了,器皿有了,剩下的那些亡魂也不过是为了器皿提供的养料,而林夫人的魂魄也是养料之一。
而一人一鬼之间,被千丝万缕的红色丝线死死缠绕在一起,就像两个连体婴,若是强行将她们分开,定然会对她们造成一定伤害。
此事早已不是将意娘超度送入轮回那么简单。
孟瑶仙与邬筠还要找到将她们施法捆绑在一起的那只幕后黑手,才有办法将她们一人一鬼彻底分离。
心中思绪万千,她没有再多问什么,只告诉女鬼安分待再这里,便走了。
孟瑶仙回到自己的厢房时,天光微亮,长时间的通灵,让她感到身心俱疲,回到厢房时到头就睡,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一股寒气,下意识往里靠了靠,结果更冷了。
等孟瑶仙醒来时已经晌午了,她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一只手下意识地往身旁的位置探去,那本该是放着她的剑的,但是现在她却摸到了一个温凉的东西。
嗯?她的剑怎么感觉不对劲?
孟瑶仙不确定地捏了一下,软的,凉凉的,好像不是她的宝贝剑?
“师弟,该起来了。”
孟瑶仙的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遥意一抬头,正是她那木头师兄。
邬筠就躺在她的旁边,衣服有些松散,隐隐约约看得到一下遥意不该看的东西。
她还在奇怪师兄怎么会在她的房间里时,邬筠开口了。
“你昨夜走错房间了。”
“啊师兄,抱歉抱歉,我昨夜太累了,没注意看,走错了房间。”
“师兄我昨晚……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