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言去了陈家老宅的时候不早不晚,和陈辞都换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宴会是陈辞的父亲陈峥操办的,那是他的大伯,一个以利为主的商人。
陈瑾言先去和他的祖父贺喜,陈辞被陈峥叫走了。
宴厅人不多不少,陈瑾言从客房里出来的时候外面交谈声和古典音乐交织着,桌上摆着香槟和些许点心水果。
他唇线平直,俊美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悦,狭长的丹凤眼睛将眼前一片混沌过滤。
他走到了会客厅的中央,陈德宁正坐在棕色牛皮沙发上,老爷子年纪大了依旧是很讲究,特意穿了一身奢华的西服,领口没有扣紧,为了舒服。
面上毫无病态,一脸正气,即使是发白苍苍也削不弱多年来养成的精明之感,毕竟姜都是老的辣。
陈德宁右手手心握着红木制的拐杖,旁边的沙发上还有许多商业上的朋友和他的父亲陈嵘。
陈瑾言走到了陈德宁面前,弯起唇角,一脸的柔和亲近,话里有说不尽的温情:“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老爷子招呼着陈瑾言坐了下来,坐在他的旁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抬起有斑点褶皱的手拍了拍陈瑾言的胳膊,温声道:“老爷子我,今天听了好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了,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可一听我阿言说,我这心里啊甚是欢喜。”
话落,众人大笑,陈瑾言敛了敛唇角。
“这陈嵘家小子来了,怎么没见这陈小少爷啊?”宋平观察了一下四周,无心说道。
宋平是宋景成的父亲,和陈家白家一直有着合作,再加上几家的孩子年龄相近又贴切,从小一起长大,自然而然也就熟络了不少。
此话刚出,坐在另一沙发上的陈嵘嗤笑了一番,“宋平啊,你也不想想这场地是谁准备的,我长兄心里如此惦记着……”陈嵘似乎是特意停顿了下。
陈瑾言闻言下意识地望去,心里祷告他父亲千万不要说出什么不该放在明面上的话。
接着,陈嵘继续道:“我父亲的寿宴,显然是一片孝心,我们陈家的长孙肯定也会有所准备的。”
宋平长哦一声,有模有样的。
陈瑾言听得出来,陈嵘明显是给陈峥和陈辞挖坑,如若陈辞没带点诚意过来反而落人话柄,倘若他真拿点什么来,说不定会得个孝子贤孙的好名声。
这就要看陈辞为什么来迟了。
他悄悄侧头看了一眼陈老爷子,陈德宁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陈瑾言收回视线,那现在就静候佳音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陈峥你可算是来了。”宋平瞅了瞅陈峥身后,话里带着喜悦:“阿辞也来了。”
闻言,陈瑾言撩起眼皮望去,陈峥解开衣扣落座在了陈嵘旁边,陈辞迈着轻盈的步伐朝他们这边走来了,他和他同样穿了黑色西服,款式不一样,陈辞给人一种矜贵孤傲之感,气宇轩昂,仪表不凡。
“祖父,寿日快乐。”陈辞说的很简单。
但未免也太太简单了些。
果然不出所料,陈嵘开了这个口:“阿辞,这么这么晚才来啊,有什么事吗,是不是给你祖父准备了惊喜啊。”
陈辞还没有坐下,陈嵘就冒出了这句话,他挑起眉,侧眼顺着陈嵘的视线望去,陈嵘的眼里毫无私情可言。
他轻呼,收回视线看了看陈瑾言,顷刻之间悟出来了。
陈辞反应很快,既然陈嵘给他搭了台子戏,他就演下去。
轻启薄唇:“正如我叔父所言,我确有礼物献给祖父。”
陈峥眯起眼睛,他一言不发。
陈嵘没料到他会有所准备,惊讶都写在脸上了。
宋平和白桐的父亲白敏涛笑道:“那阿辞有准备,不妨让我们一睹。”
陈瑾言缓声道:“各位叔叔莫急,既然我长兄有所准备,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陈辞看向陈瑾言,谦和有礼地说:“阿言,这个礼物需要你我一起送给祖父。”
此话刚落,众人一怔,更是错愕地看着二人。
陈瑾言顿悟。
……
冷色灯光下,陈家老宅里原本放着的古典音乐已经停止了,灯光闪烁的屋里彻底平静了下来,接着美妙的音符在空中飘起,整座老宅被悦耳动听的音乐包围了起来,嫣然一副唯美意境。
陈辞高高地坐在皮质的凳子上,修长的手指轻轻轻快地谈着手边的钢琴,淡定优雅,翩翩少年。
陈瑾言站在身旁,宽肩上顶着一个深棕色小提琴,长绒的睫毛下垂,眼眸盯着手间的弹动,才貌双绝,眉清目秀,明眸皓齿。
他们合弹了一首爱德华·埃尔加的Salut d’Amour.
这首曲子对陈辞来说不简单,他这是第二次与人合弹。
第一次是陈辞和心爱的女人弹奏的,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是在上延。
曲子很短暂,陈家两位少爷高超的技艺和不言而喻的情感赋予了这首曲子别样的感觉。
宋平赞叹道:“老爷子,后生可畏啊!”
陈德宁笑而不语,只是看向了陈嵘和陈峥,两兄弟面色不同。
陈峥没注意到陈老爷子的视线,只是被这音乐带去了回忆的长河。
他想到了他割腕自杀的妻子杨慕云。
陈辞的钢琴是杨慕云教会的。
陈峥是这个家里唯一没有联姻的人,可他当年出轨,和杨慕云争执不断,杨慕云看着自己的少年郎变成了利益的傀儡,伤心欲绝,心一横便自杀了。
那时陈辞很小,这也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这么多年陈辞只叫他父亲。
陈嵘和曾文兰虽是联姻,但婚后却十分恩爱,第二年就生出了陈瑾言,陈瑾言相比较陈辞有更好的家庭。
陈德宁也喜爱陈瑾言多些。
陈峥陈嵘兄弟不合这些年,陈辞和陈瑾言非但没有受影响,反而更加亲近,因为在这个家只有他们才懂彼此的压力。
白桐和宋景成坐在下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见陈辞和陈瑾言演奏,随手拍了个视频,发给了唐舟。
宋景成见她拍视频,懒懒地问:“给江清发了?”
白桐没看他,直接回答:“不是,唐舟。”
他笑了笑,“你觉得唐舟喜欢瑾言?”
这下可问住白桐了,她略微思考了会儿,“应该,不吧,我没看出来。”
宋景成扬起眉,“那瑾言得追段时间了,那姑娘我觉得挺正经的,很难撩。”
白桐打着字,“反正你别撩就行。”
“我不抢兄弟的女人,这点你放心。”宋景成吊儿郎当地说着。
白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接他的话,直接问:“你能联系上江清吗?”
宋景成蹙眉:“江清?”
“嗯。”
“没联系过,我和他不太熟,没见过几次面。”宋景成扶了扶额。
“你联系不到他?”
白桐又“嗯”了一声。
“哦,八成是和陈辞有关。”宋景成边说边看向了弹钢琴的陈辞。
白桐这才明白她联系不到江清的根本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