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让我回想一下那次聚会,总有一种记忆被偷走的感觉。明明从提起倡议到最终聚会,历时半年,里面的各种细节却模糊至极。我在微信里翻了很久对话记录,才慢慢的拼凑出一幅不完整的画面。
现在已经无法考究究竟是谁发起的倡议,几个喜欢热闹的同学开始张罗起来。我总觉得每个人主动花时间和精力去操办这件事的人,或多或少都因为心中有些放不下的念想。我负责整个活动的方案设计,几百人的大活动在我工作中都已经驾轻就熟,如果是工作,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老话说“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私下里自己做过好几版方案,却总是不满意。
同学聚会的流程不外乎是大家一起到当年的教室,老师发言,班长发言,每个同学发言。之后集体去聚餐、喝酒、唱歌。我知道这个方案很平庸,但是我也知道这是大家都能接受的设计。我也知道同学们的心中所想,所谓的聚会就是见几个自己想见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所有的集体行动犹如行进中的羊群,要么让头羊选择前进方向,羊群就会快速的前进,那怕前方是陷阱。如果让每只羊都提出行动方案,羊群将会在吵吵嚷嚷中分崩离析。
折腾了几个月,同学聚会的正日子终于到了。
虽然是下午的聚会,但是我早早的就起床了,因为很少做梦的我晚上做了几个模糊不清的梦。我一直努力回想梦境里细节,却无从下手,但是梦里那种期盼和揪心的感觉在心里萦绕许久。记得看过科普文章,说人类成年之后做梦会逐渐减少,我猜测和人体荷尔蒙分泌有关。
午饭之后,再次洗把脸,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衫,从不照镜子的我破例在镜子前审视了一下自己衣着是否得体,精神状态是否饱满。母亲在旁边看着我,她知道同学聚会的事情。我走出家里大门才突然意识到她的眼神有些特别,自己竟然泛起一丝丝的赧颜。
我步行出发去学校,走路不到10分钟就可以到达。今天的县城在秋日的暖阳下,有一种成熟而又灵动的生机,路边的叫卖声也觉得更有韵律。需要走过2个路口,有红绿灯的那个路口的等待都有一种温柔的诗意。我从小五音不全,但是这时候脑海里想起了一段旋律,自己也禁不住哼出了曲调。
这一个北方典型的小县城,正被国家经济发展的大潮裹挟着。路边既有老式的二层小楼,也有新盖的办公大楼。离马路不远的地方,几栋二十多层的高层住宅正在施工。中国大城市里面多年的房价上涨正在缓慢的传递到小县城里面。我初中的时候三五万块钱就能买一套带院子的二层小楼,现在这点钱恐怕也就买个客厅。
视野再远一点,能看到秋后刚收割完毕的玉米地,地上杂乱的玉米秸秆宣示着丰收的喜悦。有些土地上已经开始播种冬小麦。现在看不到小时候在播种季应有的热闹场面,几十亩地上只有三个人和两台拖拉机。记忆中,无论种还是收,农忙时节的农田那就是一个大型实景舞台剧,上演着中年人辛勤耕种、小青年插诨打科、儿童的嬉戏追逐,这一切正在逐渐消亡。虽然午饭时间刚过,路边小饭馆里依旧飘出各式饭香。
所谓的故乡记忆一般由两部分组成,都是深藏在记忆中的。一部分是空间记忆,建筑、道路、树木、河流等等。在20年前,经济发展相对较慢的时代,这种空间熟悉感是每个人中国人都镌刻于心的。近些年基础建设的突飞猛进,摧毁了让不少人的家乡情怀。空间记忆与现实更替的冲突,正在对这个时代的共同文化记忆造成割裂。
另外一部分就是各种气味。人是视觉动物,眼睛吸收了80%的信息,但是这种信息留存率其实很低,容易被忘记或更新,而听觉和嗅觉形成的记忆一般都比较牢固。我们每个人最喜欢的歌曲都是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听到的,每代人有每代人的歌星。嗅觉更是如此,是非常个性化的。体味、饭菜味等等,都是直达人的生理底层的,世界上最好吃的饭就是妈妈的味道。
我站在这块记忆中熟悉眼睛里却又陌生的土地上,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能量包裹着自己,这是和在北平这样的大城市完全不同的气场。故乡的土地给予我的这种踏实感会让整个整体都舒畅通透。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回到家乡都有一种安泰俄斯的感觉,身边的一花一草一枝一叶都散发着迷人气息。
而我正沉醉于这种感觉,这可真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