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血染清溪

锁月关飞虎侦缉队七骑兵扬鞭催马奋蹄前进,驰骋山水林地,在山林间急奔了半夜,临到黎明时分也是人困马乏了,他们寻了一片寂静的树林安顿休息,孟叶天和雷安臣策马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他俩都不知道小河是洗帕河的一条支流,离落日岗已经不远。策马飞奔身体沁汗,经河风一吹汗水浸透的衣衫凉丝丝的,夜幕下,蚊虫飞舞,嗡嗡嗡闹着向人讨血吮吸,雷安臣被蚊虫闹得心烦意乱,2999年的秋天是个暖秋,蚊蝇闹得格外厉害。

“孟队长,我们不敢直奔落日岗,那里可能正潜伏着黑袍剑士,绕道万家庄走一遭,再去奔月寨拜会麦佐山官吧?”

“要得,盖柏探路队行踪诡秘,狼人和吸血鬼防不胜防,大家要格外小心!”

“找不到盖柏中尉,就不知老敦希、朝罕和麻瑟的下落,吸血美女危险,还得去找寻。”

“盖柏扬言拜会万林森岗长和麦佐山官,侦缉队先探万家庄,再去奔月寨。”

回想起在大血场黑风谷的凄惨遭遇,孟叶天和雷安臣心有余悸,两人私下商量不把真实遭遇向五名新队员阐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紧张,是的,新队员牵马立在河岸非常警惕,但新队员都不是胆小鬼,保持警觉是必要的,新队员蚩信、崔风、古柴、石娃和羌全都机灵干练,孟叶天不忘提示他们战马饮水不宜太多,夜草长膘,夜露尿多。

黎明的星月照不透林地,小河边朦朦胧胧,雷安臣踏着河边的砂石走向水边,经凉风一吹,他感觉不想喝水了,他反过来提醒五名新队员少喝一点凉水。雷安臣当着孟叶天的面对着小河撒尿,而孟叶天撒尿却背着雷安臣,他俩的文气和武风表现得正好相反。

“孟队长,自古英雄多有情,无情才是妖仙鬼,只可怜红颜难求呵!”

孟叶天明白雷安臣的心思,他又为奔月寨麦安堡的黛丹姑娘而牵肠挂肚了,不经意地说了句:“大学士雷安臣,真是个多情种。”

“叶天,你可怜我单相思糊涂了吧?真想去奔月寨看大树下的黛丹三姐妹。”

催风性子急躁,催促道:“孟队长,行了吧,飞虎侦缉队不该谈论女人的。”蚩信调侃道:“两位长官挂念奔月寨,两颗心早被麦堡主的女儿叼走了,不应该。”

“走吧,雷学士,新队员有意见了,”孟叶天牵马走上河岸中央说,“我俩不能落伍。”

雷安臣急忙跨上马背,顺了顺腰间的长刀,刀鞘是木壳的磨得发亮:“孟队长,黛丹姑娘的眼睛长在脑门上,看的是红豆杉大树上的高枝,我说说寻开心而已。”

“走啦,安臣,别多想,”孟叶天策马起程了,“没有缘份,空想无义。”

“奔月寨的红豆杉大树结的是油松果,不是相思豆,我们不要单相思。”

早饭时分,侦缉队七骑兵到达万家庄村外时,看到的是万家庄惨遭雇佣兵袭击的凄惨景况。全庄房屋多半被焚毁,据万家庄幸存者报告,庄民死亡十七人,包括万岗长次女万兰姑娘,侥幸逃过劫难的庄民有的躲进了深山密林,万梅保护阿妈逃亡投靠麦佐堡主去了。

“凶残的西陆鬼,盖柏中尉必须为死难者偿命!”

半年前孟叶天到万林森岗长家作客时,刚满十五岁的万兰姑娘缠着他要一只画眉鸟,他答应了,可未兑现,现在已然阴阳两隔,孟叶天泗泪暗流。在他的记忆里,万家庄非常幽静,庄前一片狭长而错落有致的农田形成一个长勺样的小坝,坝子里纵横着几条田间小路,小路连系着村子里散居的农户。

稻穗扬花的时节,秋阳下泛起阵阵绿浪,淡白色的稻花惹人怜爱,清香沁人心脾。远远望去,那青灰色的瓦屋和草房错落有致,瓦屋的飞檐翘角上闪烁着朝阳金灿灿的光辉,弯弯的洗帕河从庄前流过,河畔几株垂柳宛如巨伞,阳光从树杈间洒在河面上,忽闪忽闪的跳荡着细碎的金光。跨过长条巨石铺搭而成的石桥,沿着大路向庄里行走片刻就是万林森岗长的庭院,那是庄中一幢最显眼的木结构建筑。

万林森岗长的爷爷曾任九龙国黑豹关管带,他的家被族人称为管带府,庭院正屋三间,厢房各三间,镂花窗扇古色古香,地面全用灰红色石板铺筑一尘不染,点缀着的几盆花木苍翠欲滴,乍一看就知道曾是锦衣玉食之家。另有一个别致的花园,那是万管带晚年休心养性的地方。园里,花木盆景差参错落,别具匠心,山茶、牡丹、不老松、桂树、玉兰花随处可见,素馨花攀爬在两株红梅相衔的虬枝上,形成一道半月花门,花儿开得奔放时,红白相间的花是一道喜庆色彩拱门。

可现在被盖柏雇佣兵一把火尽数烧毁,扮作商人的雇佣兵遮羞布一旦掀开,暴露的是英吉列西陆人的凶残本性,这就是战争的根源。据幸存者报告,盖柏曾在万家庄外叫嚣:英吉列帝国盖柏中尉,本来就是战争之神庇瑞斯的后人,万岗长避而不见惹了盖柏中尉就是得罪了战争之神,庇瑞斯最愿意看到的就是人间的血与火,西陆英吉列人膜拜庇瑞斯,以庇瑞斯的教导为信仰,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杀死不同信仰的敌人,杀人是庇瑞斯的谶言。

孟叶天把腰间短刀抽出来拖过左手掌五个指头划出五滴血,溅血在地高声起誓:“万兰姑娘,叶天大哥对天起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血债一定要血偿!”雷安臣初任副队长,遇事却非常冷静,谨慎地问道:“孟队长,我们怎么办?”

“盖柏的探路队不知去向,我们该去奔月寨麦安堡。”孟叶天说。

傍晚时分,侦缉队七骑兵来到奔月寨青岗坡下的洗帕河畔,侦缉队员下马牵马步行,刚好遇上出寨巡察的桑伦和麦云。孟叶天和雷安臣意外与桑伦相逢真是喜出望外,桑伦向祁飞运总长告假三天回奔月寨看望母亲,锁月关形势危急,大战之前回乡孝敬老娘,岩景川将军赞扬桑伦是个大孝子。侦缉队的五名新队员都是桑伦的熟人,相见时拥抱、问安都是平常的礼遇。

“你气色不错,桑伦,”雷安臣仔细打量了桑伦一番,欣慰地说,“奔月寨是你家乡,我们全体队员都想去拜望老人家。”

“感谢孟队长挂心老母亲,桑伦请弟兄们去家里喝腊梅酒!”桑伦欣喜地说。

孟叶天主动说了侦缉队经万家庄而来,并向桑伦询问麦安堡近况和雇佣兵的动向,桑伦说了麦佐山官知道了万家庄的劫难,万岗长的女儿万梅护送母亲到了奔月寨中,并派麦新赶赴黑豹关通知万岗长回万家庄处理后事。桑伦补充说:“好象雇佣兵袭击万家庄后退回边境落日峰丫口去了,又有人看见三个雇佣兵上了奔月寨的大道,但现在还不知所踪。”

“盖柏毁了万家庄,三个雇佣兵往奔月寨而来,岂不是送死吗?”雷安臣狐疑道。孟叶天思索片刻,大胆的猜测:“英吉列人狂妄自大,不把奔月寨麦安人放在眼里,也许是盖柏的疑兵之计,故意把我们引向奔月寨,探路队暗地里转向雪恋河,企图偷袭锁月关?”

“桑伦,盖柏为何不来奔月寨呢,不应该呀?”雷安臣问道。

“安臣,不、雷副队长,”桑伦犹豫了一会儿,有些难为情地说,“谁知道盖柏打什么鬼算盘,实不相瞒,我老娘快五十岁了,老想着抱孙子,我回来是想订一门亲……”孟叶天笑着说:“应该的,有心仪的姑娘了吧?”桑伦欲言又止,脸有些红:“心里面早有了,可是姑娘家太挑剔……”

“谁家的女儿,千金难求啊?”雷安臣打趣道。桑伦咧嘴一笑:“不好说,孟队长,去奔月寨吧?”

“去,”孟叶天直率地说,“桑伦,你带路,熟人的路总是最直接的。”

距离山寨只有两里多路了,雷安臣提出在河边浅水里洗马,孟叶天同意了。洗帕河源头来自香巴纳北境狼牙山的群峰沟壑,流经奔月寨外穿出山峡流到山下滋养着农田和村庄,它是远方的魔龙河的一条支流,魔龙河流经曼陇村外,奔月寨和曼陇村尽管相距百余里,但同饮一河之水。雷安臣思量片刻,风趣地说:“不敢在洗帕河中洗手洗脚,否则我老爸雷先生在曼陇村喝的就是儿子的洗脚水啦!”

北境气候极寒,千峰万仞常年冰雪覆盖,化雪之水汇流称为雪恋河,河之西恩梅山属宝象国辖地,河之东狼牙山为九龙国边境圣山。清亮的洗帕河悠悠流淌,淙淙水声悦耳动听,宛若少女在山林间抚琴轻唱,落日余晖把小河西岸苍翠林木的身影投在河面上,河水一半深蓝,一半金黄。河风轻轻摇曳着岸边的山柏草花,象是草丛中隐蔽着千军万马,河中巨石荡起的银色水花洁白如雪。

骏马和战士进入浅水,人欢马嘶,可孟叶天不让新队员迷恋山水,因为人马急行身体皆热不宜过冷,只当作休闲一会儿,拂去风尘再去见麦佐堡主。“孟队长,我和麦云在岸边走走看看,西洋鬼过路总有脚迹的。”桑伦积极进取,也是尽地主之宜,但谁也不知道他心中自有打算,他的真实想法是回避飞虎侦缉队。

孟叶天没有下河,只在河边掬水洗手,深情地望了桑伦一眼:“请便,这里是你家。”

桑伦和麦云腰挎长刀,手提弩弓赤脚走在河畔的小道上,一边走一边环顾河岸的树林,谛听树林中是否有不寻常的声音,两只乌鸦无声地掠过洗帕河上空飞进了西边的树林中。麦云惊叹道:“落日鸟鸦,兆头不祥。桑伦哥,小心红毛鬼。”桑伦随口答道:“明白。”

麦云走到一块平整的灰白色大石头旁,心尖不由自主地抖动了几下,他发现了石头上的殷红血渍,走上白石头蹲下身,仔细辨查一阵,惊叫起来:“桑伦哥,快过来,石头上有血,鲜丢丢红的血!”

桑伦大声回应着跑向麦云,边跑边问:“麦云,真看见鲜血了呀,有人挨了刀?是人的血,还是狼的血?”他跳上大石头放眼一看就发现了夕阳映照下鲜亮的血迹,张大眼睛四下搜寻,血迹在大石头上只是斑斑点点,看不出来自何处,又洒向何方。

麦云站在大石头上躬身俯瞰河面,不经意间看见了一具浸泡在浅水塘里的尸首:“天哪,一个老人躺在河边的水洼里,老人死了呀?”

“麦云,你看见尸首啦?”桑伦跳下大石头迅速跑向河边沙滩。

麦云象是受惊的猴子蹦蹦跳跳的奔向浅水塘,小心翼翼的靠近尸首,立刻认出了死者是耐赛大叔,惊呼:“桑伦,耐赛大叔中了刀,鲜血染红清水,大叔死翘翘啦!”

耐赛的尸首仰面浸泡在浅水里,淡淡的血渗进流水中,鲜血溶进清水象是在给洁白的丝绢绣上桃红色的花瓣,花瓣漫流水中,老人青色衣服上的血渍已被河水漂清,他苍老的面容是安祥的,看不出死亡时的痛苦,但也掩不住淡淡的忧伤和不甘心。

“耐赛大叔死在河里,大叔是不是遭遇了雇佣兵?”麦云自言自语地说。桑伦的声音从河岸边灌木丛后传过来,尖厉厉的让麦云心惊胆颤:“麦云,不好,沙滩边还有个死人……啊,是麦佐山官的三公主依蓉,好象还有口气……快来救人,真的是依蓉姑娘!”

“桑伦,依蓉是奔月寨的杜鹃花,谁敢折了美丽的花枝?”麦云感叹道,桑伦不敢去挪动依蓉娇柔的身体,站在河边怔怔的发愣:“什么人造孽,麦佐山官发怒,凶手要掉脑袋!”